我暈S了:「我那是患了重感冒啊,我不是給你請假了嗎?」
「越是感冒,越應該加強鍛煉,跑步出出汗,感冒就好了。」
「可我還來大姨媽了啊!」
我患重感冒的同時,還來了大姨媽,一動就血崩一般,怎麼鍛煉和跳舞?
我媽冷嗤:「你那大姨媽是不是來得太巧了?早不來,晚不來。再說就算是重感冒加大姨媽,需要停三天不鍛煉嗎?你分明就是找借口偷懶。」
我極力辯解:「我重感冒過了一個星期才好。前三天真的非常嚴重,大姨媽的量也很大……」
我媽打斷我:「別找借口,總之,你上個月倒欠我三千,我給你記在賬上。這個月你如果掙夠了,可以抵消上個月的。」
我不想說話了。
如果我連來大姨媽都不能請假,那我每個月都會倒欠她三千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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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媽把一千塊錢的生活費轉給我以後,又說:「從明天開始,你鍛煉的時候跟我全程視頻,我要親眼看著你鍛煉和唱歌跳舞,看你有沒有在圖書館認真看書。」
我的腦袋一熱,一句話不說,掛斷了。
我媽馬上又打過來。
我沒有接,拉黑了她的全部聯系方式。
8
過了好一會兒,我的手還在哆嗦。
一想到我媽的話,我就氣得發抖。
氣得我想S的心都有。
可我憑什麼S?
我做錯什麼了?
我握緊拳頭。
我才不S,剛逃離我媽身邊,進入大學獲得了自由,現在S多不劃算啊。
室友黃小麗回來,看見我臉色不好,關心地問我是不是不舒服。
我搖搖頭:「沒有,就是有點累。」
我不習慣向同學訴苦,也不好意思讓大家知道我有這麼奇葩的媽。
黃小麗說:「你別這麼拼啊,累就休息兩天吧。」
室友們都以為,我每天早起跑步,是我自己喜歡運動。
現在,我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了。
這一天,我沒有去圖書室,沒有去唱歌跳舞。
我癱在床上挺屍,身體前所未有的輕松。
但心裡卻無法放松。
因為不知道我媽會用什麼手段對付我,我心裡的弦緊繃著,忐忑不安。
擺爛了一天,次日早上四點半,我準時醒了。
習慣了早起跑步,現在想睡也睡不著。
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起來。
我媽對我的控制,就像焊S在我身上的枷鎖,一時半會兒擺脫不了。
下午,我上完課出來,一邊走一邊跟黃小麗講解一道高數題。
還沒有講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周恬恬!」
熟悉的聲音,讓我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我媽衝過來,指著我就罵:「你敢拉黑我,翅膀硬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學,你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你有沒有良心?有沒有孝心?你是勾搭上野男人了吧,有野男人養你,你就不需要我這個媽了?早知道你是這樣的白眼狼,生下來我就該把你按進馬桶裡溺S……」
周圍全是同學,把我們圍成了一個圈,大家議論紛紛。
但我隻聽見一片嗡嗡聲,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
9
我的頭轟轟作響,腦袋像要爆炸了一般。
漸漸地,我也聽不見我媽說什麼了,隻見她的上下嘴唇不停翻飛。
我想辯解,可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來聲音。
不知道我媽罵了我多久,我終於聽見了我的聲音,是哭聲。
我哭得喘不過氣來。
黃小麗抱住了我,對我媽說:「阿姨,有什麼事去我們寢室談好嗎?您當著這麼多同學的面罵周恬恬,挺傷自尊的……」
「自尊?她有什麼自尊?進大學一個月就勾搭上了野男人,為個野男人連爹媽都不要了,她還有什麼自尊?你們跟她混在一起,也不是好東西,是你們慫恿她拉黑我的吧?難怪她進入大學一個月就變了,原來是被你們這群太妹帶壞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可見你們的父母也不是好東西……」
又來了!
我媽以前就常常罵我的小學同學和初中同學,這樣大家就會孤立我。
她說:「恬恬,我是為你好,沒有同學找你玩,你才能把全部精力放到學習上。」
但我的大學同學,都是有獨立思想的,也不是好欺負的。
他們馬上對我媽,群起而攻之。
男生女生都指責我媽:「難怪周恬恬同學拉黑你,有你這種沒素質的媽,真丟人!」
「她現在才拉黑你,很給面子了。」
「就是,如果是我,我高中就把你拉黑了。」
「我初中就拉黑。」
「我生下來就自S,重新投胎找個好媽媽。」
……
我媽一張嘴懟不過一群人,惱羞成怒,一巴掌打在我臉上。
「周恬恬!你啞巴了?我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你任由外人欺負我?」
10
我本來就頭昏腦脹,這一巴掌,直接把我扇摔倒在地上了。
黃小麗驚呼一聲,急忙扶我起來。
其他女生也幫忙。
我站起來,狠狠抹掉眼淚,看著我媽說:「我從來不好意思告訴別人,我有一個怎樣變態的媽。」
我媽的巴掌又舉起來:「你個S丫頭,敢罵我變態?」
一個男生突然跨過來,站在我和我媽之間。
他厲聲說:「阿姨,你再打人,我就報警了!」
我媽輕蔑地說:「你報啊,我教育自己的女兒,難道還有罪?」
「周恬恬同學滿十八歲了,是成年人,你打她就是家暴,我隻要報警,警察就可以拘留你。」
「呵!周恬恬,你自己說,我這是家暴嗎?我如果不嚴格教育你,你能考上這麼好的大學嗎?」
看吧,到現在,我媽都不認為她做錯了。
我說:「我這些同學,個個都比我優秀,但他們的父母沒有一個人像你,用這樣變態的方式來教育他們!」
我媽火冒三丈:「我這方式哪裡變態了?自古棍棒出孝子……」
我打斷她:「你以前裝窮,家裡有房子不住,專門租最差的閣樓,就為了激勵我努力學習。你給我報一大堆興趣班,我每天十二個小時連軸轉,不能出一點差錯,否則就是一頓打。最嚴重的時候,你打得我雙腿青紫,一個星期下不了床。」
以前,我從來沒有跟別人講過我的家庭和父母。
今天被她氣得,我全抖落了出來。
然後講到我進入大學她給我訂的奇葩規矩。
「這一個月,在同學眼裡,我就像個另類。每天天不亮下樓跑步,在操場上拍視頻喊:媽媽,我來跑步了。在圖書室門口拍視頻喊:媽媽,我來看書了……」
11
跳舞唱歌對我來說不是難事,但要找到合適的地方卻非常麻煩。
舞蹈室經常有很多人跳舞,我想找個角落都不容易。
體育館每一層每個角落都早早被人佔據了。
活動教室裡也有不少人。
我每天要找很久才能找到一小塊地方,拍視頻喊:「媽媽,我開始啦。」
唱歌練聲,我媽要求必須大聲。
她也不怕吵到別人,也不管我唱得好不好聽。
我隻能到小樹林或者湖邊,找人相對少一點的地方唱。
拍視頻的時候,我媽要求我必須拍到正臉,還要拍到周圍的環境。
還要我轉幾圈,她看看周圍的景物有沒有變化。
總之,我媽就是不信任我,怕我搞假。
而我唱著唱著,來一堆人圍觀,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說著,我泣不成聲:「為了掙這點生活費,我的尊嚴都被你踩到了腳底。可我如此努力,你還認為我偷懶,扣掉生活費不說,這個月你還要從頭到尾視頻連線監督我,我再也受不了了,所以把你拉黑了。」
同學們聽得倒抽冷氣。
黃小麗說:「媽呀,你忍到現在才拉黑,如果是我,開學第一天就拉黑了。」
其他同學也說:「是啊,我還以為是你想鍛煉,讓你媽媽監督你的。」
「我之前以為你是媽寶女,因為你吃飯都要向你媽媽匯報。」
我搖頭:「我沒有向她匯報,是她給我打視頻。」
我中午和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媽總是打視頻過來。
「恬恬,我看看你吃的什麼,紅燒肉、魚香肉絲、土豆絲,伙食還不錯,也吃點雞肉魚肉吧,注意全方位補充營養。」
12
在學校餐廳裡,我也聽見有同學小聲議論:「真是個長不大的巨嬰,上大學了,吃飯還要讓媽媽操心。」
我尷尬極了,卻沒辦法解釋。
因為人家沒有指名道姓。
我媽說:「我關心你還錯了?不關心你,我管你吃什麼垃圾食品。」
我繼續講述。
我媽很專制。
不管什麼時候,她的每一句話,我都必須絕對服從。
如果我反抗,會受到非常嚴厲的懲罰。
我也不是沒有反抗過。
初二的暑假,我因為做錯了一道題,我媽打得我手心都腫了。
我那時候處於叛逆期,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我媽把我抓回去,用巴掌寬的竹片打得我屁股和雙腿全是血痕。
然後她號啕大哭,一邊哭一邊數落我。
「我這樣辛苦地照顧你是為什麼?我是為你好啊,希望你將來出人頭地,別再像我們這樣過苦日子,我是害你嗎?你還跟我賭氣,你對得起我嗎?」
我也哭,我委屈,身上又疼。
可我媽的哭訴,讓我覺得是我錯了。
所以最後是我給她道歉。
在我們家,我媽的話就是聖旨。
我爸不能反對。
爺爺奶奶也不能批評她半句。
我更不能忤逆她。
連我姥姥批評她,都被她懟回去,氣得姥姥流眼淚。
她用棍棒培養了一個優秀的我出來,是她在所有人面前驕傲的資本。
現在我把她拉黑了,就是挑戰了她的權威,所以她追到學校來打我。
那位幫我出頭的男生,高中跟我就是同學,叫洛沉。
洛沉說:「阿姨,你這是 PUA 周恬恬,她明明沒有錯,你說的次數多了,她就以為她錯了,她會變得自卑敏感。你這種教育方式是錯誤的。」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批評我媽。
在大家的指責聲中,我媽的面子上下不來了。
她怒氣衝衝地說:「周恬恬,你有本事跟我作對,就別找我要生活費!我養你到十八歲,已經盡了義務!」
她轉身走了。
13
黃小麗安慰我:「沒關系,我們去做兼職,能賺出來生活費的。」
洛沉說:「周恬恬,你的生活費完全不用愁,你的成績那麼優秀,拿獎學金沒問題。再做做兼職,還能存錢。」
我向所有同學道謝。
第二天,我跟黃小麗出去找工作,找到了三份兼職。
這樣忙忙碌碌,對身體本身就是一種鍛煉,我不用再早起跑步。
唱歌跳舞,我也不每天練了,隻作為愛好保留。
有時參加校內外的活動或者比賽,既能拿獎金,還能賺學分。
這樣的忙碌,我很充實,也很開心,也沒有精神壓力。
到第三個月,我自己賺的生活費,就有兩千多。
我終於請室友們大吃了一頓。
又請洛沉和室友一起吃了一次飯。
花自己掙的錢,心安理得。
很快,第一學期結束了。
洛沉問我:「周恬恬,你要回家嗎?」
我們是一個城市的,我估計他想約我一起走。
我搖頭:「我不回去,我要打工。」
他點頭:「我也不回去,那我們去申請寒假住校吧,就不用在外面租房子了。」
黃小麗也不回家。
她家比較貧窮,她舍不得把錢花在路費上,也留在這裡打寒假工。
洛沉也找了工作。
我比較意外,因為我看他的氣質和打扮,他家應該不窮。
黃小麗說:「洛沉打工可能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鍛煉自己的能力。」
我恍然大悟。
我和黃小麗一天打四份工。
早上幫早餐店,可以吃免費的早餐。
中午幫中餐館,也能吃免費的午餐。
下午黃小麗做兩個小時的家教。
我在一家幼兒舞蹈班教跳舞。
晚上我倆在燒烤店打雜,下班回來比較晚,到學校差不多二十三點。
所以每天我們也很忙碌。
寒假過了一個星期。
有一天晚上,我和黃小麗從燒烤店回來,看見學校大門外停著一輛救護車。
14
黃小麗說:「學校裡可能有人生病了。」
有很多大學生留在這裡打寒假工,所以也有不少人住在學校裡。
我們從救護車旁邊經過的時候,車門突然打開,跳下來兩個穿白大褂的,架住我就往車上拖。
黃小麗大驚,慌忙拉我:「你們幹什麼?放開她!」
我媽從車上跳下來,用力扯開黃小麗的手。
她說:「這個姑娘,我女兒患有精神分裂症,我現在要帶她去醫院治療,希望你別多管闲事。」
我掙扎著大叫:「小麗報警!快幫我報警!」
黃小麗拿出手機要報警。
我媽一把搶了:「我勸你別多管闲事!」
黃小麗一邊跟我媽搶手機一邊大喊:「人販子!抓人販子!」
但這會兒太晚了,大學又在城外,街上沒有一個行人。
我雖然拼命掙扎,還是被拖上了車。
黃小麗抓著我媽不放,聲嘶力竭喊救命。
我媽擺脫不了,叫司機:「你們先走,我一會兒打車來追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