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婦科檢查我有了讀心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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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想法劇烈地閃現在我的腦海。


潮湿的地板,讓我腦子片刻清醒。


 


我強忍著疼開始打量四周的布局。


 


季承帶我來的,是我臥室的底部。


 


準確地說,我待在臥室的地板下。


 


令人發怵,地板的牆面上鑲嵌了大大小小的監控,監控的每個角落都是我家。


 


而頭頂的那塊地磚從這裡看去,是細細麻麻的孔。


 


萬千小孔密布成巨大的網,抬頭,就能看到房間的每個角落,以及聽到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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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是,在母親說完後,季承並未動她,還送她出了門。


 


而牆面上。


 


看上面鑿刻的痕跡,不像是新的。


 


更像是很久之前就有的。


 


所以,季承從一開始就監視我了……


 


想到這裡,我突然頭皮一麻。


 


是一年、兩年……還是一直都在?


 


12


 


季承走了整整一周,那扇鐵門才重新開啟。


 


刺目的光落在我早就結痂的手指上,季承半蹲下身子,拿出醫藥箱。


 


一片一片,用镊子重新撬開傷疤。


 


看著我放聲大哭和尖叫,他皺眉,手抵在我的唇邊。


 


「再吵的話,這次沒有的可就是手了。」


 


他生生堵住我的嘴。


 


在我的迫切目光裡,他突然想起。


 


「你是想知道你媽怎麼樣了啊?」


 


我久久地瞪他。


 


季承失笑:「本來是我綁的你,可你媽把我卻當大恩人,她還跪在地上求我,而我隻是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廢話。」


 


「你說,她要是一同消失了,別人會不會認為是失女傷心過度?」


 


我的下巴突然被他猛地捏住,冷冽的氣息蹿入鼻腔。


 


季承:「外面都認定你是逃了。」


 


「現在,我們就來做下一步準備,模擬墜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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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季承的計劃還未實施。


 


那道門很長時間都沒開過。


 


我在攝像頭裡,看到警察去過我的房間。


 


他們逐一排查每個角落。


 


而這個時候,更像是上天給我的機會。


 


讓我逃跑。


 


14


 


跑出去很容易。


 


因為長時間不進食,季承篤定我沒有那個體力出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暗地裡,我早就用石頭將繩子磨斷,攥在手心。


 


因為警察在的緣故,季承也不會踏入這個地方。


 


可當我打開門的那一瞬間,刺眼的白光過後,那道熟悉的臉,讓我愣怔。


 


季承!


 


我想也不想,發了瘋地後退,向著天臺跑。


 


身後的人步伐卻是始終不亂。


 


因為就在剛剛,警察出門離開了。


 


而現在能讓警察看到我的唯一機會,就是最高點的天臺。


 


可我剛剛出來,就看到那愈走愈遠的車尾。


 


身後季承在笑。


 


「正好不用模擬了,現在開始吧。」


 


我身子被猛地一推,然後開始下墜。


 


直到冷冽的寒風穿破耳膜,最後落地時,我看到季承哭了。


 


他用力地想要拽住我。


 


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潔白無瑕,而是破爛的,不堪的,周圍牆皮脫落,不再是高樓大廈。漆黑的山洞裡,他懇求著我。


 


「雨婷,再堅持一下。」


 


「你千萬別睡。」


 


15


 


腦海一片混濁後。


 


睜眼,是一成不變的白。


 


伴著監護儀的滴答聲,女人紅著眼睛拉身邊的人,欣喜又激動。


 


「醫生,醫生,她的手剛才動了。」


 


「快來看看,她剛才動了。」


 


空蕩蕩的房間,瞬間被擠滿了人。


 


一系列檢查後。


 


醫生對我身邊的人說:「人醒了,但還是要住院觀察,她的情況不太穩定,本身這種病沒有穩定性,家屬就更應該看護好。」


 


待人都走後,我才看清是何欣。


 


何欣一把拉住我的手,將我整個人抱住,泣不成聲。


 


「你嚇S我了。」


 


可我的後背發涼,腦子裡依舊是墜樓的情景。


 


我強行掙脫開她的手,看向自己的手:「我的手……」


 


話被打斷,女生清淡地接話:「你的手好好的,人也沒事。」


 


看我怔愣發呆的樣子,何欣卻是又一次紅了眼睛。


 


「雨婷,你隻是生病了而已。」


 


「生病……」


 


我茫然,盯著完好無損的指甲發呆:「可我不是害季阮阮跳樓了嗎,然後就被季承綁架在地下室了,他還拔了我的指甲,最後我被推下樓了。」


 


「季阮阮是誰?」


 


「季承的妹妹。」


 


「季承哪裡有妹妹,他不是獨生子嗎?」


 


何欣擦掉眼淚,瞳孔放大:「雨婷,這次你忘了什麼?」


 


「季承是你丈夫啊,你們結婚十年了。」


 


16


 


十年!


 


也就是說,我已經步入而立之年。


 


可我的記憶始卻終停留在二十歲。


 


醫生也說我能活著是個奇跡。


 


畢竟大腦受損嚴重,在記憶混亂的情況下,我還能記住往事,實在不可思議。


 


可也記得零零散散,混亂不堪。


 


就比如,我把最親近的人,臆想成了傷害我的人。


 


……


 


大四最後一天的那個雪夜。


 


我看見了穿便衣的父親在執勤。


 


這是幾年的時間裡,鮮有的一次見面。


 


印象中,我就很少見到父親。


 


他每次都是夜晚回,清晨又匆匆地離開。


 


家裡也很少有關於他的物件,就連照片,我都從未見過。


 


起初,在頻繁地搬了幾次家後,巷子裡就開始有人傳關於母親不好的言論。


 


畢竟,一個年輕女人孤身帶著一個小孩生活,很容易遭受冷眼和排擠。


 


母親對此總是笑笑,不作回答。


 


可當有人說父親時,她總是揉著我的腦袋強調:


 


「爸爸是超人,雨婷乖,爸爸要不是因為忙,肯定會回來看你的啊。」


 


可乖又有什麼用。


 


在每年的生日,我都許願第二天睡醒就能見到父親。


 


可每次睜眼,依舊空空如也。


 


都是騙人的。


 


菩薩也是,佛祖也是。


 


我明明都對他們許了很多願,從小小的一個人兒,到變成大姑娘,每年生日我都許願,可沒一次靈驗的。


 


可就在十八歲生日的那天,願望靈驗了。


 


我見到了父親。


 


最後一次見父親,也是那場雪天。


 


我隻是隨口喊了聲爸。


 


當晚,原本平靜的家裡,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群人湧入。


 


我忘了自己是如何看到父母倒在血泊中的。


 


也忘了耳邊男人的笑。


 


男人腳踩在父親的臉上。


 


「孟正飛,是個好名字,這可比你在上京編的名字好聽多了。」


 


「就是可惜了,用這個名字的人,過會兒我會讓他消失。」


 


他們將我拽進巷子,在爛尾樓裡,一寸一寸,撕掉我的最後一絲求生欲。


 


也是在那天,我才知道我的父親剛推翻了上京最大的涉黑集團。


 


而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都分不清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境。


 


我被賣到了緬甸很偏遠的一個小山村。


 


在被救出來時,體無完膚。


 


我連父母的屍首都沒見到。


 


聽說他們是被那些人拿走了,不知放在何處。


 


最後被人找到時,是在鄉下的一座農家樂。


 


聽說是手指剁得太粗心大意,被人認出了。


 


從旁人的嘴裡,陸陸續續,我了解到父親是一名警察。


 


因為工作需要,為了防止麻煩,他不能回家。


 


他們向我講解,父親是如何潛伏進上京最大的黑窩,又是怎樣使其瓦解崩塌。


 


像母親說的一樣,他們都說:「你父親是英雄,因為他的幫助,我們掃除了上京最大的保護傘,整頓了上京的風氣,孟同志起了關鍵的作用。」


 


而這次襲擊我父母的,也是父親推翻的那群人。


 


我沒有父母了。


 


他們隻是說我父親是英雄,可我沒有家了啊。


 


17


 


在父母S後。


 


以保護我為由,我被換名轉學。


 


最後被爸爸的一位戰友收養。


 


也就是季承的父母。


 


我和季承從小認識,一起長大,又念了同一所大學,關系極為親密。


 


可就在那時,我的記憶已經開始混亂了。


 


因為在被賣掉的那段時間,長時間經受毆打和N待,我腦部受損嚴重。


 


我開始忘了父母去世的消息,分不清誰是誰,記憶凌亂。


 


以至於我對著季承爸媽的面喊爸媽時,兩人均是一愣。


 


最後他們還是一致決定,陪著我演。


 


當季承說要娶我時,二老靜靜坐了一天,算是默許了這樁婚事。


 


我和季承領了證。


 


領證的時候,我是清醒的。領完後,我就不認識他似的踹了他一腳,離他老遠坐著。


 


後來,我的病情越來越嚴重,起初,我隻是忘路。


 


慢慢地, 我將周圍的人臆想成腦海中受傷害的那段情景。


 


而季承, 是主謀。


 


他哄我檢查, 在我的眼中是居心叵測。


 


我還幻想出能讀懂他的心聲。


 


他一遍遍耐心地誘導,在我看來是步步為營。


 


而我的經歷本身就不光彩。


 


在我的記憶裡,便不由地更不想想起。我的記憶被混淆、打散,最後把自己捏造成校園霸凌的旁觀者。


 


季阮阮是我臆想出來的人。


 


可她的原型, 實際是我自己。


 


記憶剔除掉一部分好的, 又編了一份壞的, 最後呈現出來的全是狼狽不堪。


 


「季承呢?」


 


我悵然若失,腦海中突然出現一片很黑的畫面,石頭往下滾,泥沙往下滑, 鋪天蓋地的壓抑壓得我喘不過氣, 因為那裡頭,埋的是我和季承。


 


何欣的眼睛垂下:「前幾天, 你突然說要去找父母, 季承找到你時,你一個人躲在父母遇害的山洞,因為是下雨天, 山體突然滑坡, 季承推開你後……人就不見了。」


 


不見了……


 


我癱軟在床上。


 


腦海中全是那晚季承陪我看星星的情景。


 


那天, 我的記憶特別不清醒,我抱著山洞裡的石頭睡了整整兩天。季承發現我時,就看到我一邊抱著石頭, 一邊啪嗒啪嗒掉眼淚。


 


我說:「爸、媽,你們給我唱小星星。」


 


季承蹲在旁邊唱:「一閃一閃亮晶晶。」


 


我說:「爸、媽,你們做飯別總放洋蔥, 洋蔥辣眼睛。」


 


季承蹲在旁邊拿鞋底作鍋:「沒放,沒放。」


 


到後半夜, 我突然驚醒, 然後看到季承抱著我睡在草垛上。


 


這時,他對我而言, 是一張陌生的臉。


 


我發了瘋地想逃, 不停掙扎, 可季承始終牢牢不松手, 任由我咬他、打他。


 


臉上被抓花,身上被扯破皮,季承愣是沒吭一聲。


 


到最後我清醒時, 他隻是將我抱在懷裡,揉揉我的腦袋。


 


「別怕, 還有我呢。」


 


「可我還是都會忘記。」


 


「那我就去找你。」


 


「可我也會忘了你。」


 


季承說:「你忘一次, 我就找一次。」


 


我破涕為笑:「可要是咱們七老八十, 我的記憶始終停留在二十歲怎麼辦?」


 


「那我就指著你的胸口上我的名字, 和你對峙。」


 


以前我怕忘了季承,就在胸口紋了他的名字。


 


季承也同樣紋了我的名字。


 


我考慮過無數個結果。


 


就是沒想到,紋在胸口的名字。


 


是不想忘的人。


 


季承, 真傻。


 


我最自私的事情,是忘了你,還將你捏造成一文不值的路人。


 


何欣拉著我的手, 替我擦掉眼淚:「人會找到的。」


 


我低頭:「可我也會忘了他。」


 


「記憶會消失,可喜歡不會。」


 


一周後。


 


有人在山腳發現了季承。


 


他穿得破破爛爛,坐在地上反復重復:「我要找雨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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