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去機場的路上,我把編輯好的分手短信發了出去。
即使已經知道賀凌出軌了,我還是沒辦法與他當面對峙撕破臉。
七年的感情,刻進了我的骨子裡,或許體面就是最好的結局。
這個點賀凌已經醒了,消息剛發出去他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關了機,不想再理。
沒想到賀凌會追到機場來。
他好像出門得有些急,眼底泛著紅,連外套都沒有披一件,手腳凍得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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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姐姐,你要走了嗎?」
我覺得有點可笑,到這個時候了他還在問什麼。
難道還期盼著我什麼也不知道,假裝欺騙自己重新開始嗎?
我比預想中的更加平靜:
「別裝了,我看了你的手機,你跟那個女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賀凌的眼裡有一瞬間的受傷,他自嘲地笑笑:
「姐姐,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還是不相信我。」
手指攏在衣袖裡握得生疼,胸腔裡生出的怒火讓我不由冷了眼。
「聽你解釋什麼?解釋你和那個女生什麼也沒有,解釋你是無奈跟她接吻,逢場作戲,還是解釋你沒有說過想找個貼心的妹妹,老婆孩子熱炕頭?
「賀凌,任何一件事情你都沒法解釋,你出軌了,別粉飾太平了!」
似是沒料到我比他預想中知道得更多,賀凌的目光一寸寸破碎,最後終究是啞口無言。
在愛情的不平等關系裡,受傷的永遠是女人。
我能刻薄地戳穿他的偽裝,他的謊言,又何嘗不是拿了一把雙刃劍刺向了自己?
一番話說出來,反倒是我的眼淚越流越多。
賀凌慌了,跑過來幫我擦眼淚,將我抱進懷裡。
「姐姐,我錯了,你別哭,我會改的,你別離開我。」
曾經溫暖的懷抱卻讓我感覺遍體生寒,他的每一下觸碰都令我感到惡心。
每次吵架時,他的利器就是不作為。沒有犯原則性的錯誤,我的氣消了也就不和他計較了。
可是矛盾依然存在,沒有解決,從輕微的裂縫慢慢擴大,直至無法挽回。
我猛地推開他:
「滾吧,我們結束了。」
我自顧自往登機口走,賀凌又追了上來,我的胳膊被攥得生疼。
可他眼裡的愧疚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被理解的慍怒:
「雲曦,我跟她什麼也沒有發生,在你眼裡我就這麼十惡不赦嗎?」
這次我沒有再猶豫,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你好惡心,你縱容自己降低出軌的道德底線,起初是牽手,接著是接吻,難道一定要等到你們上了床,你才來告訴我這才是無法挽回嗎?」
我抹了淚,頭也不回地走了。
7
人倒霉的時候先是被前男友綠,到現在連老天都在跟我作對。
從機場出來,大雨傾瀉而下。
雨霧迷蒙中,我失了方向,甚至不知道我該去哪裡。
我在 A 市的房子有我和賀凌生活過的點點滴滴,每一處都留下了彼此的痕跡。
曾經以為是甜蜜,現在隻覺得是砒霜。
我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眼前突然緩緩停下一輛黑色的賓利。
後車窗被搖下來,男人立體俊朗的面容逐漸清晰。
他看了看我的身側,挑眉道:
「一個人?」
我不置可否,腦海裡卻努力搜索著信息,這個人好像在哪裡見過。
「我順路,可以載你一程。」
如果是陌生人那我肯定會拒絕,可眼前的這個人讓我感覺無比熟悉,所以我下意識就說:
「可是……我身上都湿了,會弄髒你的車。」
男人若有所思地打量我一眼。
我渾身被風帶來的雨水飄湿,即使站在機場出口的廊下,褲管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汙水。
「我不介意。」
話音剛落,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開了車門坐上去。
坐上去我道了謝,彼此沉默著許久沒說話。
等我整理完思緒我才發現車子駛去的方向是我家,可我很確定我沒有跟他說過地址。
我心裡的疑惑更重了。
男人察覺到我的局促和不安,輕笑一聲:
「小沒良心的,你這麼快就忘記我了?」
「我是陸西洲。」
話音剛落,我腦袋嗡的一聲,回憶的潮水鋪天蓋地襲來。
8
算起來,陸西洲還是我的直系學長。
當時我大一,陸西洲已經要畢業了,手裡拿了好幾個上市公司的 Offer。
院裡讓優秀學子給新生做分享會,陸西洲是優秀學子代表之一。
因他的長相實在惹眼,他還沒說話臺下就掌聲雷動。
那個時候的陸西洲長相偏溫潤掛,是我喜歡的類型,能跟賀凌在一起七年,也是因為他長相是我喜歡的這掛。
室友撺掇我去表白,美色當前,我春心萌動,哪裡擋得住誘惑。
在幕後,我衝上去一股腦給他吐出了我剛背下的五百字表白情話。
話是說完了,周圍卻陷入了S一樣的寂靜。
他周圍的兄弟回過神來,震驚我的膽大,衝著他擠眉弄眼:
「呦呦呦,小學妹看上你這萬年不開花的老鐵樹了,你就從了吧。」
陸西洲淡淡看了我一眼:
「我不是幼兒園老師,要背書找別人去。」
我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後來,大學生活豐富多彩,又有賀凌出現在我的生命裡,我慢慢淡忘了這一段插曲。
再加上……我偷偷看了一眼陸西洲的,他的眉眼比之那個時候多了些凌厲,隻是他的鼻梁高聳,下颌鋒利,倒更有一股成熟男人的韻味。
難怪我沒能認出來。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你和我之間不需要這麼多講究。」
偷看被抓包了,我的腳趾摳了起來。可陸西洲似乎比我更尷尬,他輕輕咳了一聲,避開這個話題。
故人重逢也沒有衝淡我心底的傷痛,難怪人們常說,雨天讓人心情更低落。
司機把車開得很穩,拐過一個路口,我讓他在前面的酒店放我下來。
陸西洲問:
「為什麼不回家。」
我聲音悶悶的,如實回答:
「心情不好。」
車子非但沒有在路邊停靠,反而掉了個頭。
陸西洲淡淡地吩咐:
「老劉,去我家。」
9
被一個男人帶回家意味著什麼?
我沒有思考明白,陸西洲帶我回家是什麼意思。
我的思緒一團亂麻,怔在車座上不知道如何反應。
「不下車,想讓我抱你下去?」
司機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個隱形人。
他的指骨修長勻稱,穿過我的肩膀替我解下安全帶,指尖不經意擦過我的肌膚,渾身泛起一陣酥麻。
為了不讓自己更加失控,我強裝鎮定,連聲道:
「不用了學、學長,我自己可以,謝謝你帶我回家,我們不合適,我自己打車就好了。」
腦袋一宕機,竟然說出了這番話。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下了車。
陸西洲跟在我身後,看我手忙腳亂地拿手機打車,急得快要哭出來。
他終於大發慈悲出聲道:
「沒有別的意思,我這房子長年空著沒有人氣,你就當有力氣沒處使給我打掃一下衛生。」
末了,又補了一句:
「平時沒事我不會往這邊來,你放心。」
我們現在處在近郊的別墅區,打車談何容易。
更何況他都這麼說了,我再推脫就有些矯情了。
就這樣,我在陸西洲的房子住了下來。
他說到做到,一連幾天都沒有再出現。
可這並不意味著我度過了平靜的幾天,相反我的手機比在工作時打的人還多。
大部分的未接電話都是賀凌打過來的,我煩不勝煩,點了拉黑。
這天,我剛吃完早餐,手機就接入了一個陌生號碼。
我心裡有預感是誰,猶豫了一下還是掛斷了。
未足一分鍾,我的微信多了一條好友申請。
我實在好奇她要做什麼,點了同意。
吳星辰給我發了一段視頻。
我點開,裡面的氛圍背景像是在酒吧,而賀凌喝得酩酊大醉出現在畫面裡。
「她雲曦憑什麼覺得她能隨隨便便甩了我,這麼多年我為了她婉拒了多少人的追求,到頭來隻得到她的一句渣男。」
旁邊的兄弟們哄笑著打鬧:
「凌哥,你不是說她都三十了嗎?都說女人三十如狼似虎,會不會是你小子不行沒有滿足她,她變著法地跟你作呢。」
賀凌醉眼蒙眬,似乎已經分辨不出這是什麼玩笑話,很認真地思考了一瞬:
「不過,她在床上確實沒什麼意思。」
一句話激得男人們更加帶有惡意的打趣。
視頻最後,有人問他:
「如果她一直不服軟,堅持要跟你分手怎麼辦?」
賀凌把手裡的酒高高舉起,然後摔到地上:
「她都三十了!離開我誰還會要她。」
「她就是想拿分手逼我結婚,你們等著瞧吧,隻要我一答應結婚她就會屁顛屁顛回來找我!」
10
這幾天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愛時果敢,離時果斷,是我一直信奉的宗旨。
人沒有必要在同一棵樹上吊S,這世界上沒有誰離了誰就不能活下去了。
左右不過是時間問題。
賀凌覺得我是在拿結婚束縛他,他再三逃避,從來沒有主動跟我求過婚。
我們之間,隻有我在幻想我們的未來,我曾不止一次提出結婚。
第一次提結婚時,賀凌剛畢業,我跟他一起去了同學聚會。
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在一起四年,他的同學提起結婚的話題。
晚上送我回去的時候,我發覺賀凌背著手藏了東西。
我開玩笑地問:
「你不會是要跟我求婚吧?」
賀凌的臉上有一陣錯愕,隨後把藏著的那支玫瑰遞給我,捏著我的鼻子笑著說:
「你就這麼恨嫁嗎,迫不及待要嫁給我?」
我手裡捏著玫瑰,心裡說不出的失落。
第二次提結婚,賀凌已經畢業四年了,跟同學創辦的公司也逐漸步入正軌。
我身邊同齡的朋友,陸陸續續結婚了,我們一起參加婚禮,無比豔羨別人的幸福。
我感慨地說了一句:
「你說我們要是結婚了該是什麼樣的光景啊。」
當時的他籠罩在光影下,沒有看我。
「對不起曦曦,我怕我給不了你最好的,再等等我。」
我以為是很真誠的承諾,現在看來卻是不耐煩地敷衍。
細細想來,我確實不是他完美的結婚對象。
他媽媽不止一次說過,我年紀比他大,又強勢,還有多囊,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在家相夫教子的模範妻子。
我覺得相愛可以抵萬難,賀凌也說過可以不要孩子。
可他最後還是去相親了,跟一個長相還過得去,工作離家近又穩定的女孩子規劃未來。
胸口像是堵了口棉花,吸滿了淚水,沉重又窒息。
身邊的啤酒罐已經堆了一地了,我卻仍然沒有感到醉意。
或許不是酒精濃度不夠,而是痛太重。
我喝得腦袋暈暈沉沉,突然聽到門外傳來電子鎖開啟成功的聲音。
我呆呆地看著玄關處,看到進來一個男人。
11
陸西洲看著這滿地狼藉,稍微皺了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