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微微血絲的紅肉被切成一塊一塊,不沾任何鹽或醬汁,他喜歡吃這種。
一份面包根本不頂事,何況陳寶寶還眼巴巴地蹲在一旁。
莊少洲沒有養過小狗,是屬於很溺愛的家長,它想吃多少就給多少,以至於面包全部進了陳寶寶的肚子,它甚至還舔著臉去喝他杯子裡的奶。
“老板,要不您再吃兩塊餅幹?”白秘書心疼,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塊巧克力曲奇。
莊少洲連眼風都懶得給他,“你吃可以,別給寶寶吃這種。”含巧克力的食物,貓狗都不能吃。
白秘書咽下狗不吃的東西:“……………”
說好的四十分鍾就是四十分鍾,陳薇奇很準時,挾裹著一陣衝涼過後的暖香,優雅地從臥室走出來,抬手撥弄著還帶點氤氲的頭發。
聽到腳步聲後,莊少洲敲下最後一個法文單詞,食指抬了抬鼻梁上的銀邊眼鏡,轉頭看過去。
陳三小姐但凡是出現在人前,永遠都光鮮,永遠都靚麗,像一顆璀璨的全美鑽石。
剪裁精妙的短襯衫勾著她的曲線,質地很挺,領口斜斜系著一枚蓬松的蝴蝶結,短裙是某大牌月初才發布的新款,尚未在各大旗艦店售賣,她衣櫃裡很多這種當季新衣,等市面上流行了她就會找人來處理掉。
莊少洲沒有起身,就這樣闲闲地靠著椅背,目光輕抬,毫不避諱地在她身上定格幾秒。他很紳士地誇贊:“今天好靚。”
他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幅眼鏡,是以比往日都要更斯文三分,但還是掩不了強大的氣場,像剛從常青藤畢業的精英博士,即將入職華爾街攪弄風雲。
陳薇奇多看了他幾眼,隨後清清落落地收回目光,“難道不是我每天都好靚?”
她看上去心情不錯,都願意和他來往幾句俏皮話。
“今天格外光彩熠熠。”莊少洲十分慵懶地扶了下鏡框,唇邊帶著淡淡的笑意。
陳薇奇蹙了下眉,有點見不得他戴眼鏡,真騷,她白了一眼,隨後垂下眸去逗寶寶玩,隨意問道:“之前沒見你戴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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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少洲把眼鏡取下來,捏了捏眉骨,“看電腦時會戴,不然眼睛酸。”
他視力沒問題,但容易眼睛疲勞和幹澀,醫生建議他多補充維生素a,葉黃素,看電子屏幕時戴防輻射眼鏡。所以他經常吃胡蘿卜。
“哦。”陳薇奇揉著小狗的尾巴,隨後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遞過去,“你看看。”
莊少洲接過,打開後是一枚領夾,但不是紅寶石,而是一顆堪稱無與倫比的藍色鑽石。
他眸底的深邃幾乎被那顆色澤豔麗且極度純淨的藍色石頭點亮,心型切割,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偶然還是她的特別挑選。
“給我的?”他明知故問。
“不是你找我要的嗎?”陳薇奇反問。
莊少洲頷首,一副了然的模樣,“原來陳小姐這樣大方,我要就給。”
陳薇奇被他臊了一下,當即就要收回領夾,他漫不經心避開,順勢抓住她的手腕,握了一下,又松開,嗓音低冽地送進她耳邊,“多謝,我好锺意。”
藍鑽石比紅寶石更讓他锺意。
他聲音好聽,簡單的一句港府話,無端有些纏綿。
陳薇奇被他捏得腕心酸麻,腳趾不由自主地蜷了起來,就這樣看他把本來的寶石領夾取下來,換上這枚更打眼的。
他長得貴氣,氣質亦然,小到一枚袖扣都透著矜持優雅。他起身,整理襯衫上不存在的皺痕,一邊走到陳薇奇跟前,低頭看過來,眼瞳陷入光中,那是一種醇厚的深棕,咖啡豆被萃取成汁液後的顏色,來自陽光和雨水都異常充沛的高原。
陳薇奇不知為何,這一刻的對視讓她心跳流淌的速度很緩慢。
白秘書被眼前這一幕隻存在於電影裡的場景震了下,金童玉女,郎才女貌不過如此了。
“走吧,去喝早茶。等你都等餓了。”男人把手遞過去。
陳薇奇看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抿了下唇,隨後輕輕貼上去,幾乎是同一秒,就被他收束,握緊。
每次被莊少洲握緊的感覺都像是被一場熱帶氣旋登陸,一剎那的心跳,令她想不了太多其他的,也很難再被一些悲觀的情緒纏繞。
她決心試一試,新歡也好,轉移注意力也好,為了婚後夫妻和諧也好,或者單純的,為了安撫莊少洲。
她不想讓自己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太糟糕,她是向前看的人。
……
第13章 相框 睹物思人
接下來一周裡,說好了的三次見面,一次不多一次也不少,陳薇奇起初還會別扭,可對方的舉止有些超出她意料,紳士又體面,隻是約她吃早茶、午餐、晚餐,於是這三次見面成了陳薇奇這周中吃得最好也最飽的三頓飯。
轉眼到了周六,晴了一周的港島又開始降溫,陰雲連綿。
陳薇奇照舊去公司坐鎮,滬城大秀之前開OT都是常態,她一個老板不可能舒舒服服撂挑子,中午隨便對付一些湯水,曾女士打電話過來,問她什麼時候到,廚房煲了她愛喝的爵士湯。
陳薇奇正在親自籤寄送給高定VIC客戶的邀請函,鋼筆尖唰唰遊走在精美的燙金卡片上,“媽咪,不是吃晚飯嗎,我現在還在公司,等下就回。”
“黎太那邊剛來信,說她半小時內就動身。等客人來了才姍姍來遲,不禮貌呢。”
聽筒裡的聲音很溫柔,也很淡,即使是嗔怪女兒不禮貌,也沒有太多起伏的情緒。
陳薇奇筆尖一頓,“黎太?他媽咪也來?”
“莊家很重視,除了阿洲他大哥去國外進修來不了,其他人都會過來。”
“…可是莊少洲的爸媽不是離婚了嗎?離婚也一起來?”陳薇奇不懂這是什麼操作,飛速蓋上鋼筆,起身,“我現在動身。”
“婚是離了,但關系沒有外人猜測的那麼差,孩子的婚姻大事,當然要父母一起商量才正式。”說到這裡,曾文蘭蹙了下眉,又岔開話題講了些無關緊要的,最後不太情願地提醒:“回家後別和你爸爸吵架。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曾文蘭語氣更淡了,這種淡又有些不同,是很冷漠的。
陳薇奇察覺出這點微妙,眼中劃過黯然,隨後不在意地笑了笑,“媽咪,我沒這麼不懂事。我也沒和爹地吵架吧,就那一次。”
對面似是嘆了一息,不想掃興,說過開車慢點就結束了通話。
陳薇奇當然知道媽媽在嘆息什麼。若不是為了她的婚姻大事,曾文蘭也許都不會踏入陳公館。
在外人眼裡,曾文蘭和陳煊中是一對冰釋前嫌,破鏡重圓的模範夫妻,鮮少有人知道,他們其實早已分居多年。除開集團的重大活動、逢年過節會合體以外,他們幾乎是互不打擾的狀態。
這是陳公館不能說的“秘密”。
在陳薇奇的記憶裡,陳公館很大,卻很冷清,隻不過是他們兄妹四人的家而已。母親很多時候都是
淡淡的,每周回兩次陳公館,看望她和珊宜,其餘都住在淺水灣的一套別墅裡,父親永遠工作繁忙,滿世界到處飛。
曾陳兩家捆綁頗深,在龐大的財富帝國下,離婚不是一件能由著心意的事,雙方家族不會同意,董事局不會同意,況且陳煊中近兩年有往政圈發展的意圖,公眾們都愛看見一對和睦、恩愛、強大的夫妻,而曾文蘭也不肯輕易把CDR董事長夫人的位置騰出去,潮水褪去,利益讓人非常清醒。
陳薇奇不知道父母愛過沒有,也許是愛過的。她曾經擁有過一個非常溫馨美滿的家,爹地媽咪帶著他們兄妹四人去島嶼度假,他們拍過很多很多照片,她至今都留著。
……
阿斯頓馬丁在一望無際的濱海大道上疾馳,路過的汽車隻看見一抹幽靈般的銀灰色從身邊蹿過,往陰雲翻滾的天幕奔去。
雨刮器刷開水痕,電臺裡播著一些毫無營養的脫口秀,罐頭笑聲令陳薇奇很煩,抬手給關了。陳薇奇開車不算兇,但也不保守,副駕駛的陳寶寶習慣這種速度,興奮地探出安全座椅,把爪子搭在窗戶縫,嗅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味。
“退一點,別擋我反光鏡。”陳薇奇一巴掌拍上寶寶的屁股。
小狗往後挪,她掃了一眼左反光鏡,忽然發現後面多了一臺黑色布加迪,陰天光線並不強,那臺車像是憑空出現在雨幕中,車頭掛一張單字母Z的車牌。
陳薇奇看了一眼就收回,沒多在意,可漸漸地,她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
按理說,布加迪的加速遠遠在她這臺跑車之上,隻要多踩兩腳油門,就能輕松地超過她。但那臺車似乎並不想越過她,隻是尾隨,她加速,布加迪加速,她減速,布加迪減速,她突然往右邊變道,那布加迪也亦然。
不越過,也不別她,就這樣悠悠闲闲地跟在她身後,像一頭闲庭信步的黑豹,散漫又惡劣,陳薇奇冷笑,脾氣蹭地一下冒了上來。
“寶寶,回窩裡去。”
她嚴肅命令,隨後按下sport+模式,阿斯頓馬丁像遊戲裡裝了氮氣加速的玩具車,火箭般轟出去,這一刻的速度讓她靈魂出竅,像浮在雨裡。
布加迪遲緩了片刻,隨後也加速。
一銀一黑宛如雨中交織的兩道電光,沿著海灣公路風馳電掣,公路盡頭是堆積成山的烏雲和一望無際的海灣,兩臺車咬得很緊,齊齊拐進車流更稀少的盤山公路。
雨勢不大,濃密樹蔭遮蔽下山路都沒有湿透,速度很快,急風把兩側的樹枝擦得沙沙作響,後面的布加迪終於不咬了,似乎是認輸般慢下去,陳薇奇利落地打方向盤,一腳油門後,車身滑向私人山道,把布加迪徹底甩在身後。
………
陳公館坐落在深水灣的一處山頭,古典主義風格的建築群隱匿在碧海綠樹之間,通體採用萊姆石材質,雕刻著精美浮雕,花園內種植了大面積的粉色月季,一派法式莊園的優雅。
陳薇奇把車停穩,沒隔幾分鍾,香樟大道盡頭的鐵門再次打開,那臺討厭的布加迪赫然出現在視野,緩慢地靠過來,最後停在她旁邊。
陳薇奇歪頭,明白了什麼。
車門打開,肩寬腿長的男人探出車身,雨絲斜飄,在他矜貴的白色襯衫上留下絲絲縷縷的暗色,俊美的肌肉線條隱約可見。他沒有打傘,西裝外套很隨意地提握在手上,鼻梁上還架著一幅墨鏡,利落地走到陳薇奇車邊,俯身,敲車窗。
陳薇奇降下車窗,唇瓣抿緊,像是在發脾氣。
莊少洲並不喜歡管這種小事,但她開車的脾氣太大了,他不得不提醒:“陳小姐,你開車的速度太危險了。”
“你不和我飆車,我也不會開這麼快。”陳薇奇反駁。
“沒有和你飆車。”
“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