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結婚了。”陳薇奇忽然間開口。
周霽馳頓了下,從K哥口中聽見這事遠遠沒有從陳薇奇口中聽見來得震撼,兇猛,像是被開了一槍。
“我知道。”他隻能這樣說。
陳薇奇驚訝他居然知道,但轉念一想,周霽馳知道不為奇,總會有人跑去把她的事傳到他耳朵裡。港島這樣小,什麼也瞞不住。
“那位莊先生對你好嗎。”周霽馳閉了閉眼,手已經去口袋裡拿煙,又忍著放回去。
陳薇奇笑了下,客氣地說:“你抽吧。沒事。”
周霽馳這才把煙拿出來,繞過陳薇奇,走到她的下風口,指腹擦過小砂輪,火苗騰起來的同時,他聽見陳薇奇很低沉而溫柔的語調:“莊少洲對我很好,阿馳,不用擔心我,我會很幸福,我希望你也是。”
周霽馳把煙深深吸進肺裡,想留著什麼卻留不住,悵然若失地吐出來,他身上有種天然的憂鬱,以至於這樣簡單的動作,做出來會令女人心碎。
他頷首:“當然,我也會很幸福。”
“我是說認真的,阿馳。”陳薇奇語氣加重。
周霽馳頓了下,濃墨重彩的暗夜裡,他周身的情緒很模糊,沙啞的嗓音低著,保證:“我是認真的。”
“好。”
好。
陳薇奇仰頭遙望夜空,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這是很適合說再見的夜晚,她的心情不知為何,在酸澀和惘然之後,還有一種如月光般澄明的顏色。似乎沒有她想得那樣難受,又似乎,她已經把所有難受都承受了一遍,到真正說再見的時候,倒沒有那樣強烈了。
陳薇奇就在這時想到了莊少洲,他那張英俊的臉,他炙熱的溫度突兀地出現在屬於她和周霽馳的最後的時間。
短暫的兩個月,似乎一切都不講道理地變了,她變了,她和周霽馳之間也變了。人一旦做出選擇,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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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薇奇能夠感覺有一種微妙的東西在心腔深處撥弄著,她說不上來這是什麼,也無法掌控,隻能隨波逐流地順從命運的安排。
委屈望風的易思齡眨巴眼,用手掩住唇,悄悄打了個哈欠,眼角流出生理性淚水,她拿指腹去擦,餘光裡忽然有什麼東西在逼近。她警覺地偏過頭。
遠處,身姿挺拔的男人在夜色中步調平緩地走來,戴著眼鏡、口罩,襯衫扣到最頂,領帶一絲不苟,純黑色西服頗有些板正單調,不像是參加晚宴的賓客,但那人舉手投足都帶著一股天然的高貴,周身散發強烈氣場,勝過今晚任何一位身份顯赫的賓客。
易思齡腦子裡好大一個完蛋。
是莊少洲。
靠靠靠靠靠,這人怎麼來了,易思齡手忙腳亂地轉過去,趕緊喊:“Tanya……別說了!有人來了!”
“馬上。”陳薇奇回應。
易思齡急得不行,又不好說是莊少洲來了,她得顧忌周霽馳的心情,“真的別說了…!你保鏢來了!”
陳薇奇的腦子一時沒有轉過彎。保鏢?
周霽馳蹙了下眉,指尖的香煙明滅,他不想給陳薇奇添任何麻煩,雖然他沒有搞懂保鏢來而已,易思齡為什麼如此慌張,剛才這段時間一直有來來往往的賓客從他們身邊經過。
周霽馳彈了彈煙灰,“我先過去了,Tanya,祝你——”
一句“新婚快樂”沒來得及說,周霽馳驀地感受到一股凜冽的低氣壓襲來,莊少洲掠過易思齡,徑直走到陳薇奇和周霽馳的中間,站定,將他們劃分了楚河漢界。
莊少洲雙手交疊在身前,很標準的保鏢禮儀,但哪裡有半分保鏢的謙遜恭敬。
他陰沉的目光如猛獸的牙齒,冷不丁咬進陳薇奇的心底,低沉的嗓音倒是波瀾不驚:“陳小姐,有急事需要您處理,還請您立刻隨我過去。”
陳薇奇怔怔地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男人,心跳差點失控。
“…………”
周霽馳察覺到不對勁。這個保鏢他從前沒見過,從氣勢到言語都透著不該有的強勢,他生出一絲不安,掐緊了手中的煙管,“陳小姐,是否需要幫助?”
莊少洲冷笑,聽到了天方夜譚,他居高臨下地睥睨陳薇奇,仿佛在問,你需要他的幫助嗎?
陳薇奇倉促地別過臉,切斷這場單方面的夾雜著怒意的凌厲審視,“不用,出了點小事而已,我去處理,先失陪片刻,你們聊。”
周霽馳欲再說什麼,陳薇奇已經轉身離開,黑衣男人也跟著轉身,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寬厚的肩背將女人擋得密不透風。
周霽馳指尖的香煙快要燒沒了,他渾不在意,這位身份不明的保鏢似乎……思忖間,那走遠的男人忽然漫不經心地回過頭。
這場對視隻維持了短暫的兩秒。對方的目光非常平靜,平靜到像暴雨來臨前陰沉沉的天,周霽馳感受到一種壓迫,那絕對不是一個保鏢能有的眼神。
這個男人不是在和他對視,而是在警告他,宛如一頭有領地意識的猛獸,在發起進攻前會用眼神去威懾敵人。
兩秒過後,莊少洲雲淡風輕地收回目光,斯文地扶了下眼鏡。
陳薇奇並不知道身後兩個男人有過一場無聲的較量,她隻知道自己高跟鞋踩在地磚上,像是踩在虛飄飄的棉花裡。身後的莊少洲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和下午的保衛守護又有不同,此時的他像是在押解自己的犯人。
一路上有賓客打招呼,陳薇奇像個提線木偶在那敷衍假笑,觀景平臺很大,她一步不停其實走得很累,身後的男人卻沒有絲毫要慢下來的意圖,催促著她。
直到推開玻璃門,進到建築內部,燈紅酒綠的世界留在身後。莊少洲忽然攥緊陳薇奇的手腕,不再跟在她身後,而是扯著她往前去。
“莊少洲!你慢點!”陳薇奇生氣地呵斥他,跌跌撞撞之間高跟鞋快要掉了。
莊少洲面容冷峻,幾秒後到底慢了下來,可手腕力道分毫不減,牢牢圈住,像發燙的手銬。
紫色裙擺在地毯上拽出一道斑斓星影,陳薇奇沒有再說讓他輕一點,倔強地咬著唇,任由他把她的手腕抓紅。他炙熱的溫度中帶著一種暴虐,肌肉在外套的束縛下緊繃。
幸好一路無人,工作人員此時都在晚宴待命。無人知曉,晚宴的女主人被一個“保鏢”兇狠地拽著,也不知要拽去哪裡。
一路走到陳薇奇的專屬休息室,莊少洲擰開門把手,不等陳薇奇走進去,他一手攔腰抱起她,另一手摔門反鎖,“砰”的一聲,門闔上,陳薇奇感覺自己像一隻蝴蝶標本,被他青筋賁發的大掌按在門上。
第23章 過火 一耳光
“Mia,那位是?”
直到陳薇奇和那陌生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周霽馳這才開了口。易思齡面色復雜,欲言又止,隨後非常不爽地瞪了一眼周霽馳。
周霽馳無奈一笑,攤手,“抱歉,Mia,讓你做這種委屈的事。下次你有需要我幫忙的,盡管使喚。”
易思齡輕哼,“我沒那麼小家子氣。”
她心不在焉,有點擔憂陳薇奇的處境,又覺得陳薇奇是活該。玩脫了吧,未來老公來抓現場!看她今晚怎麼交差!
易思齡沒有和莊少洲打過交
道,但她認識黎太,這位可是不好惹的女強人,生出來的兒子肯定也不是善茬。
莊少洲看著風度翩翩,斯文倜儻,鬼知道私底下是什麼面孔,光看那一副強勁的身體就令人腿軟。
陳薇奇該不會被……
易思齡想到了不該是她這種名門淑女該想的畫面,限制級,臉開始發燙。
“他不是Tanya的保鏢吧。”周霽馳憑借著三三兩兩的細節,猜出了什麼。易思齡不願正面回答,更證實了他的猜測。
易思齡:“我不知道。”
周霽馳笑了下,隻是眉目溫和地注視她,並不催促。
易思齡受不了,她真是服了這一個二個,不高興地撅了下唇,“好吧,他其實是莊少洲。陳薇奇的未婚夫,馳仔,你何必……”
易思齡鬱悶地嘆了嘆氣,輕聲埋怨:“你這是自找苦吃啊。”
周霽馳沒有聽見易思齡之後說了什麼,隻知道大腦空了一瞬,那就是莊少洲?是薇薇未來的……老公?
所以男人那含著警告與威脅的一眼不是錯覺。
周霽馳神色頓時凝重,不是因為受到了莊少洲的警告,而是為陳薇奇。莊少洲會對陳薇奇做什麼?他會不會對她不好,會不會兇她,會不會……
周霽馳是男人,他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他這些年在娛樂圈摸爬滾打,見慣了那些高高在上有權有勢的男人私底下是怎樣一副面孔,暴虐的,貪色的,不把人當人的。
易思齡還在鬱悶,周霽馳忽然放下酒杯,步履匆匆地往外走,她一驚,快步追上去,“你做什麼啊?”
周霽馳腳步不停:“我去對莊先生解釋,我剛才和Tanya什麼也沒有做。我怕他對Tanya……”他猛地收住,“無事,Mia,你不用管我。”
“我去向他道歉。他大可以衝我撒火。”
周霽馳是冷靜的人,唯一能讓他方寸大亂的就是陳薇奇的安全。在經歷綁架、父母感情破裂之後,陳薇奇就對安全感有一種固執的強烈的需求,那位莊先生既然是她未來的丈夫,就應該要承擔保護她的責任,而不是給予任何方式的傷害,以及讓她感到危險。
“周霽馳,你是不是瘋了!陳薇奇自會解決他!”
周圍隱隱有目光注意到他們,易思齡一咬牙,不管了,想管也管不了,眼睜睜看著周霽馳消失。
……
悶厚的一聲,很快消失在黑暗中,是陳薇奇被莊少洲抱著撞上門板。
他的力道堪稱兇殘,可手掌還是護住她露在外面的一對蝴蝶骨,撞上去的時候,為她抵消了痛感。陳薇奇隻感受到一股力的衝擊,不疼,但還是微微蹙起眉。
休息室正好位於觀景平臺下方,連悠揚的薩克斯都依稀能聽見,沒有開燈,入目之處一片漆黑,唯有敞開的一線窗簾裡透出外面紙醉金迷的熱鬧。
莊少洲去而折返,不是放心不下陳薇奇,是怕晚宴上的食物不合她心意,他不喜歡她瘦瘦細細的樣子,看著摸著都不舒服,沒得還讓人覺得他虐待了她。
沒有想到一進會場就看見剛開始那一幕。
陳薇奇絕不是老實的,乖順的,為他命令是從的女人。她說不定就是在等這個機會,一旦離開他的視線,就要迫不及待和前任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