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秘書把截圖下來的評論,和幾個帶節奏的營銷號轉載的文章都整理成相冊了,“老板,有一些負面輿論是衝著夫人去的。您看——”
莊少洲系領帶的動作緩下來,凝視著那些文字,眸色深深,流淌著不易察覺的冰冷。
“夫人的評論區也被這些人衝擊了,也不知道夫人看見沒有,影響夫人的心情,這些人真夠惡心的。”白秘書很擔憂。
作為跟在莊少洲身邊,級別最高的秘書,職責不是等事情來了再去解決,而是提前預警可能發生的危機,並將其扼殺在搖籃中。
在這點上,白秘書做的很好,足夠敏銳。
其實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怕有心之人拿這件事做文章,讓這場本來可以完美的婚事染上汙點。陳莊兩家的婚事是和集團行為掛鉤的。
白秘書:“我已經安排刪帖撤熱搜了。還有什麼吩咐,您指使。”
一個漂亮的埃爾德雷奇結系好。莊少洲走到鏡子前,端詳了片刻,又調整了幾處細節,這才淡漠地開口:“這不是烏合之眾。”
白秘書沒聽懂,“您是說?”
“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帶節奏。”莊少洲笑了下,就是不知是誰這麼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敢在他提親的大喜日子跳出來砸場子。
很有膽量,他都心生敬佩。放眼港島,他一時之間都想不到會是誰,莊家隻手遮天,雖然樹敵也多,但沒人敢在這種節骨眼犯他忌諱,利用周霽馳和陳薇奇的事做文章,試圖往莊家未來主母身上潑髒水。
白秘書恍然大悟:“難怪——這幾篇文章我是怎麼看著像同一個人的筆風!還有這些評論,吃瓜群眾也分不清事實真相,一有人帶節奏就會像滾雪球……不然為什麼前幾天發告示的時候不鬧,偏要選在今天鬧……”
白秘書繼續順藤摸瓜猜測道:“這背後的人是不是故意為了讓夫人鬧心?”
莊少洲:“Neil,把背後的人找出來。”
白秘書很嚴肅:“最多一天給您答復。”
這種事根本不難,不論對方有多少層皮ip設在全球哪個犄角旮旯,對手眼通天的莊家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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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少洲繼續波瀾不驚地吩咐:“把今晚的玉春樓包下來,問周霽馳是否得闲,我約他在那裡飲茶。”
白秘書瞠目結舌:“啊?您要約周先生?”
“不解決源頭,誰都能拿這件事做文章攻擊她。”莊少洲難得耐心地解釋他的意圖。
其實他在工作上是很強勢的風格,說一不二,底下人時而領悟不透他的意思,他也不會解釋,隻需要他們按指令執行。
白秘書心裡頗為難受,跟了莊少洲這麼多年,他知道自己老板是什麼性格,主動約周先生,放下身段和情敵坐在同一張桌上………他都不敢想那是什麼畫面。
他的老板是多麼強大高傲的男人。
白秘書承認自己忠心耿耿這麼多年,可不止是為每年幾百萬的薪水,亦有敬佩和感恩在心裡。男人都慕強,會為自己選一位最強大的領導者效忠。
莊少洲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這位秘書,怎麼擺出一副吃了黃連般的苦臉?他蹙了蹙眉,“Neil,你有病?”
白秘書:“………”他嗐了一聲,說掏心窩子的話,“您何必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熱度壓下去,把背後的人揪出來,事情也能結束了。請周先生……好吧,請周先生出面的確能解決根源,可就算您做了,夫人也不一定會知道是您解決的,她隻會覺得這是——”這是那位在保護她。
莊少洲輕抬手指,打斷他的陳情,沉冷中流露出天生上位者的驕傲,這種驕傲不會因為所謂放下身段而消失,相反,這種驕傲變得更充盈,更厚重。
“輕松點,Neil。”莊少洲勾著唇,眉眼松弛,轉動著無名指的對戒
,有一種倜儻的迷人,“我可不是請他幫忙,我隻是和他做銀貨兩訖的交易,當然,這樁交易他肯不肯都得做。至於陳薇奇覺得這是誰的手筆,那是她的事,我不在意。”
他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爭好歹,往後餘生,他有很多很多的機會讓陳薇奇知道,她選對了男人。現在最重要的,是讓這場婚禮不被任何事任何人影響,他答應過她,會給她一場隆重盛大的婚禮。
她這種女人,天生就應該站在一個能和她匹配的男人身邊。莊少洲非常清楚,隻有他能完全保護陳薇奇。
鏡子裡,男人的身姿修長挺拔,明明皮囊如此溫雅高貴,卻總讓人覺得他更像一匹不好惹也惹不起的猛獸。
莊少洲最後審視一眼自己,西裝、領帶、腕表、袖扣、對戒、還有象徵準新郎的胸花。似乎還差了什麼。
莊少洲從西裝內側口袋拿出一枚領夾,陳薇奇送她的那枚。當時他並沒有覺得這枚領夾有什麼故事,隻是覺得用藍鑽做領夾還挺符合陳三小姐揮金如土的風格。
現在看來,也許別有深意。他把領夾放在燈光下仔細觀察,藍鑽折射出完美的火彩,他忽然靈光一現,把領夾和手上的對戒放在一起。兩顆藍鑽的大小和切割手法都不同,但顏色淨度,以及給人的感覺幾乎是一模一樣。
就像是從同一塊原石上切割下來的。
不論怎樣,莊少洲會把這枚領夾弄清楚,所有的事,一件一件都會抽絲剝繭,變得清晰。
他不是享受延遲滿足的男人,也不太喜歡玩蟄伏迂回俯身遷就那一套,在解決問題上,他崇尚速戰速決,對陳薇奇的耐心和包容早就遠遠出乎了他的意料。
莊少洲把領夾重新收回去,口袋靠近右胸,這枚領夾宛如貼著他跳動的心髒。
……
陳薇奇一進酒店就被一群上午未能趕來觀禮的嬸嬸阿姨捉去拍合影,都是看著她長大的長輩,陳薇奇隻能乖乖配合,連口渴也忍住,沒說。
好不容易脫身後,陳薇奇連手機也沒拿,匆匆躲進一處無人的行政走廊,半島今日被包圓,絡繹不絕的車馬賓客入內,好不熱鬧。
再躲個十分鍾就回去,她默默想著,頗為沮喪地靠上牆,心裡或多或少被那些帶著惡意的評論刺中了,雖然她不是沒有被刺過,但今天不同。
今天本來是很完美的一天。
莊少洲從休息室出來,入目就是這樣的畫面——淺色的幾何地毯延伸至盡頭,牆壁鑲著浮雕、鏡面、與充滿了藝術感的油畫,在這種倫敦式的典雅中,女人像小孩子一樣背著手靠牆,高跟鞋偶爾從裙擺裡探出來,踢著。
她低著下巴,那一頭精心卷過的長發也跟著垂下去,很調皮地擋住她嬌豔的輪廓。
莊少洲腳步一頓,有些詫異,陳薇奇?
地毯很厚,腳步聲完全消弭,陳薇奇其實並沒有聽見動靜,隻是莫名察覺出靜謐的氣氛發生了某種細微的變化,她抬頭,正好撞進莊少洲的眼底。
“…………”
她眨了眨眼,實在是有些懵。
莊少洲沒有動,就這樣靜靜地注視她,或者是審視。隔著接近十米的距離,陳薇奇都察覺到了這種審視,讓她很不自在,總感覺被他用眼神狠狠吻了一遍。
“陳薇奇。”他低聲。
陳薇奇打了個寒顫,背著的手無故絞在一起。十天沒有和他見面,就算今天上午過大禮時,他們表現得天衣無縫,但她心裡還是朦朦朧朧地。
那一巴掌…
她怎麼又想到那一巴掌了。
莊少洲大步流星走過來,靠近了,他那種銳利的眼神仍舊沒有消失,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突然變成長發的女人。
和第一次在陸家的晚宴上見到的她一模一樣。他其實都有些不記得那天的陳薇奇是怎樣的,存留在記憶裡的隻是一個很模糊的輪廓,遠不如此時真實。
莊少洲伸出手,溫柔地撫上她的頭發,“你的頭發……怎麼變長了。”
他這種看似繾綣實則攻勢很強的姿態令陳薇奇不得不站直了身體,仰著頭,“接了頭發就變長了。”
“很美。”他由衷稱贊,高眉深目都籠在背光的陰影中。
陳薇奇抿了下唇,“我知道……”
莊少洲俯身靠過來,把她圈在一個狹窄的角落裡,長指隨意繞起陳薇奇的一绺長發,打著圈,纏住,“怎麼一個人躲在這,不高興嗎?”
“沒有。”陳薇奇矢口否認,同時因為他太敏銳而心跳緊了緊。
莊少洲也不追問,溫柔地換了話題:“前幾天都在忙什麼?怎麼有空準備對戒。”
“其實早就設計好了,隻是工匠一直在調試,所以這周才拿到。”
莊少洲勾唇一笑,“你設計的?”
陳薇奇很煩他這樣笑,風流倜儻地,很是浪蕩,她輕哼,“……不行嗎。”
溫柔的頂光罩著她細膩的皮膚,莊少洲其實很想吻她,但現在吻,他就輸得徹徹底底,陳薇奇會很得意,得意於她打了他一耳光,他都不生氣。
不能太慣著她,心裡慣著可以,不能表現太過,他是講體面的人。
他將眼底的克制藏得很好,陳薇奇還不至於能看出來,“既然不是忙著準備對戒,為什麼這幾天都不來找我。一周三次見面,你忘了?”
陳薇奇眉峰驚訝地挑起來,他居然還賊喊捉賊,他不是也沒有理她嗎?
“你也沒有找我啊!”
莊少洲聽出她話裡的一點委屈,心裡笑她居然還敢委屈,他繼續低靠過去,幹淨而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鼻尖,她輕微一顫,想躲,被他扶住雙肩,固定住,被迫看著他的眼睛。
“明明我昨晚給你發了消息,是你沒回。”
陳薇奇想起那句奇怪的月亮很圓,原來真是他發的,她臉上很熱,小聲回:“我以為你發錯人了就沒回……”
莊少洲覺得好笑,沉著的嗓音有種漫不經心的威勢:“陳薇奇,大晚上十一點,我還會跟誰發月亮很圓?”
陳薇奇:“………”被他問得大腦遲緩,心裡的感覺亂七八糟地,他又離得這麼近,呼吸都渡了過來。明明穿著儒雅斯文的白色西服,卻像一頭披著羊皮的狼,像一頭讓獵物一擊斃命的豹子。
“我雖然沒回,但我看了月亮,多謝你的分享,昨晚的確是花好月圓的美景,所幸沒有辜負。”她裝作很鎮定的樣子,和他踢皮球。
莊少洲拿她沒辦法,笑了一聲,“哦。”
“……………”
“今天聘禮滿意嗎?”他又換了一個話題。
說起這個,陳薇奇倒是很高興,一時間都忘了現在的氣氛有多曖昧,她雙眼明亮起來,“很滿意,你們全家都到了,很給我面子。戒指也很漂亮。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