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間說。”陳北檀對她使個眼色,隨後抬手扶了下眼鏡,轉背就走。陳薇奇對陳北檀背影抡了下拳頭,然後默默跟上去。
兄妹二人去了陳薇奇的小會客廳。
“找爸爸要了什麼。”陳北檀在沙發坐下,見茶幾上放了一盒雪茄,於是拿起一根在手裡把玩,一副要抽不抽地矜冷姿態。
陳薇奇沒有坐,有些意懶地倚著一面黃花梨木的玄關櫃,像小朋友似的踢磨腳下的地毯,她別扭了好一會兒,才低聲說,“Terira……百分之二十的股。”
陳北檀:“沒出息。”
陳薇奇直接炸了,拳頭握緊,對陳北檀發火:“你有出息!你就把整個CDR搞到手!到時候我想要什麼我直接找你獅子大開口!”
陳北檀冷漠的面容沒有絲毫波瀾,並不會為妹妹的嘲諷而生氣,反而意味深長地抬起唇角,食指扶了下眼鏡,“不會很久了。薇薇。”
陳薇奇:“嗯?”
陳北檀岔開話題,“為什麼要Terira?”
陳薇奇冷冷一笑,“陳心棠非要找我麻煩,那就讓她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找麻煩。”
陳家四個親兄妹,陳北檀和陳薇奇是最像的,他們都是睚眦必報的人,也富有野心,天生就適合在鬥獸場中廝殺,隻是陳北檀更擅長隱忍蟄伏,所以他想要的,自然也會更多,更大。
“你知道了那件事是陳心棠做的。”陳北檀靜默片刻,吐出這句話。
陳北檀是今天上午知道的,考慮到陳薇奇今日領證,是大喜的日子,他不願亂七八糟的人和事破壞陳薇奇的心情,於是選擇把事情先按下來。
“莊少洲告訴我的。”
陳薇奇腦子裡一時閃過莊少洲英俊的眉眼,想到他把她壓在身下,她渾身被燙得很熱,想到他拿這件事當做籌碼,要她在他家多住一晚,想到那一晚他俯首於她身下,像虔誠的裙下之臣。
她忽地臉都熱了,咬住唇,怔怔望著遠處的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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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北檀正點著雪茄,分神看一眼陳薇奇,哪裡想到居然能看見自己妹妹臉紅,他心情也好了起來,有種前所未有的輕松,“看來你們感情不錯。”
陳薇奇忙不迭把腦子裡的畫面趕出去,站直了,涼涼地說:“你少來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陳北檀無奈一笑,對,他是有負罪感,逼妹妹和周霽馳分手,逼她嫁給莊少洲,樁樁件件亦有他的手筆,如果妹妹能和莊少洲培養出感情,當然是一件皆大歡喜的事。所有人都能為此而松一口氣。
“我沒有負罪感。薇薇,就算不讓你嫁給莊少洲,我也會勸你和周霽馳分手。你們根本不是一路人,發生這種事,他很難實質性地幫上你。”
陳薇奇一時靜默,罕見地沒有反駁,隻是復雜地笑了笑。她開始承認,莊少洲的確是能幫助她的男人,而且他的幫助並不讓人反感,是恰到好處的,甚至是……令她舒服的方式。
這幾個月的接觸下來,她開始對莊少洲有了新的認識,不再是第一次在Monblue餐廳見他,當他是花名在外的公子哥。
好吧,莊少洲是有莊少洲的好。
“你看上去有些喜歡他了。”陳北檀抽了一口雪茄,淡淡地給出評價。
“誰說的。那我的喜歡也太容易了。”陳薇奇立即反駁,臉板起來,可一雙湿潤的眸子在倫勃朗油畫般的光線下,泛出朦朦朧朧的光澤,讓她看上去並不兇,反倒可愛。
她還不知道,喜歡本來就不是一件復雜的事。
陳北檀不以為意地笑笑,“薇薇。”
“又幹嘛。”陳薇奇雙臂抱著自己,手指闲闲敲打手臂,不知怎的,她好像忘記了一件事。
她在想這件事是什麼。
陳北檀抬起頭,凝望自己的妹妹,一雙深邃的黑眸靜水流深著,“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要在大哥和爸爸之間做出選擇,你會選誰。”
陳薇奇本來還心思飄忽,聽到這句話,身體裡那根松弛的弦猙獰起來,繃緊。她當即抬步走到陳北檀跟前,一把奪過他的雪茄,摔在煙灰缸裡,“陳北檀,你要做什麼?”
陳北檀看不慣她這種粗魯行徑,蹙眉,不悅地訓斥:“薇薇,你是淑女。”
陳薇奇不管這些,隻是盯著陳北檀的眼睛,“大哥,你其實什麼都不做,都會是CDR集團的繼承人。你隻要等到爹地………你就能掌所有的權。”
“我知道。這是他對媽咪的補償。”
“大哥,整個陳家和CDR的股東都隻會選你,你是唯一有能力繼承的人,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不是補償。”
所以隻用等待就好,隻用等到陳煊中老了,倦了,拼不動了,位置自然就空了出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不會有誰是一顆常青樹。人都會老,都會……死。
隻用等待。
兄妹倆不再說話,隻是看著對方,誰都不知道對方心裡在想什麼,直到佣人敲門,打破了這種凝固。
“大小姐,您在裡面嗎?”
陳薇奇看向門口:“在。什麼事。”
“姑爺來了。說是來接您去……吃晚餐。”
陳薇奇到這時才想起來,她忘掉的事是什麼事!她答應莊少洲吃晚餐結果一忙就忘了,都沒有跟他說一聲!
陳薇奇表情豐富極了,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會兒又灰頭土面,看得陳北檀都無奈起來,“這麼晚,吃什麼晚餐。他肯定是以為你今晚要住娘家,著急要把你接過去。”
陳薇奇訕笑,尷尬地拿手指卷著發尾,對門口說道:“他人呢,在門口,還是進來了?”
佣人道:“姑爺說他去董事長跟前問個安,再來找您。”
陳薇奇放了莊少洲的鴿子,心中小鼓不停,和陳北檀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就在陳北檀戲謔的目光中遁逃了。
莊少洲從陳烜中的書房出來,正準備去抓陳薇奇,人就自己冒了出來,還一派笑意盈盈。
莊少洲沒動,就這樣站在走廊,單手插兜,冷淡地看著她,身高關系,視線是居高臨下的,帶著點不動聲色的威勢。
陳薇奇假裝不懂,快步走上去,還沒到能觸碰他的距離就伸出手來,隨後兩手抓住他的西裝袖子,像蛇一樣纏上去,挽住,“你來了,是來接我嗎,那我們走吧。”
莊少洲的手臂被柔軟溫熱的東西環著,一時也忘了要說什麼,隻是淡漠地吐出兩個字,“走吧。”
陳薇奇很乖地點點頭,對他粲然一笑:“去哪裡?”
莊少洲輕抬唇角,“我有些餓了,陳小姐帶我去吃晚餐嗎。”
陳薇奇:“……………”
上了那臺加長賓利,後座的中央扶手打下來,把兩人的空間分割得像楚河漢界,一左一右坐著,前方的擋板也保持著封閉狀態,一塊高清大電視屏幕上播著一些無聊的財經新聞,聲音很小,像嗡嗡的噪音。
月亮掛在遠處的山枝中,帶著一圈白色裙邊。
隨著車往前開,月亮也逐漸後退。
陳薇奇頗有些坐立不安,她是會為放鴿子而心虛的人,她偷偷打開手機,看見了兩條未接來
電,和一條WhatsApp消息。
莊少洲:【陳薇奇,你在哪,晚餐想吃什麼?】
隻怪她一整個下午都在跟著廚師學做菜,又一門心思想著爭強好勝,結果把莊少洲忘了。
“莊少洲,你真沒吃?”陳薇奇轉臉過來看他。
莊少洲闔目靠著後座,一隻手臂搭在扶手,意懶遲遲的姿態,他從喉嚨裡吝嗇地發出一個嗯。
陳薇奇:“Sorry……我晚上和爸爸大哥他們在家裡吃的,忘了跟你說。”
“嗯。”莊少洲繼續閉目養神,完全不想理她。
“如果你打我電話沒接,你可以找美悠或者Mike,他們肯定有辦法聯系上我。”
Mike是陳薇奇保鏢團的領頭。
莊少洲扯出一抹耐人尋味地冷笑,手指按了一處按鍵,制造噪音的電視黑屏了。沒有了光源,車內一下陷入昏暗,唯有山中清冷的月色,偶爾落在他眉眼。
“原來我找我老婆,還需要通過美悠和Mike。”
“不是這個意思……哎。”陳薇奇嘆氣,總覺得他在發脾氣,又不知如何哄一哄。迄今為止,她還沒有哄過男人。
她戳了一下莊少洲的胳膊,“喂。”
莊少洲不動。
“喂……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灣仔那邊有一家好吃的面館,晚上吃也不會油膩,你喜不喜歡吃面?”陳薇奇又戳了戳。男人臂膀的肌肉硬邦邦,戳得她指甲疼。
“不必。我回去讓廚師做。”
“這樣。”陳薇奇烏亮的眼珠轉著,“我做一碗面給你吃吧,就當賠罪了。”她今天才學會廚藝,就敢在沒有廚師指導下,出來現學現賣。
“我做的飯很好吃。”她又戳他的肩膀。
莊少洲不勝其煩,抬手將她的手腕捉住,終於睜開眼,去望她,“陳薇奇,你覺得你用這些小伎倆就能把我哄高興?”
陳薇奇頓時就不說話了,本來哄男人就令她笨拙,現在又被戳穿,尷尬更令她更羞恥,“那我不哄你了,隨便你生氣。就這樣。”
她幹脆破罐子破摔。
領證第一天就吵架,大概沒有哪對夫妻是這樣的。
“我們第一天領證,你就把我忘在腦後,陳薇奇,我不該生氣嗎?”莊少洲聲音很冷。他隻是惱恨她一直在避重就輕,試圖通過哄他高興來把這件事輕輕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