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反派劇透我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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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前剛剛經歷了仙宿女屍的黃梁夢境,眾人自然先入為主,隻以為眼下也是同樣的狀況。


  晏南天怔了一怔,目光觸到地上那些陪葬屍首,心道:‘是了,我的身份對應南君,阿昭對應仙宿女,這些侍衛可不就是陪葬之人?’


  一片悽風苦雨中,倒也有幾個例外。


  張蟲亮與陳楚兒就沒有一絲頹態。這一老一少雙眼放光,興奮地湊在一處,你一句我一句,彼此核對印證。


  “茯苓!甘草!冬錢!幹麝……”


  “嶺南山花紅,這個一定有!”


  “醋底老蟲?”


  “這方子,有點意思啊!妙,妙!”


  兩個人一邊說,一邊吧唧著嘴,反反復復回味那藥草沸石膏的滋味。


  眾侍衛:“……”


  你們當醫師的是真不一樣!


  *


  踏出地宮主殿,眾人總算後知後覺發現了不對勁。


  “原來真是地板在抖啊?我還以為喝那個石膏湯喝飄了。”


  “這裡好像……要塌?”


  “快——保護殿下,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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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滿霜的親衛疾疾圍到雲昭身邊,護著她往外撤。


  整個地下宮殿都在搖晃。


  穹頂不斷有碎石脫落,像大大小小的冰雹一般,鐺鐺咚咚砸落在墓殿廣場上。


  白玉橋的石欄垮了一半——遇風雲趕路的時候撞垮的。


  此刻無人顧得上這細節,都隻忙著向外逃命。


  晏南天臉色難看至極:“怎麼回事?”


  眾人面面相覷,一個比一個茫然:“不知道啊嘔……”


  前方墓道坍塌了大半,百多斤的巨石橫七豎八堵在逃生通道上。


  若換成普通盜墓賊,恐怕今日小命就要交待在這裡了。


  幸好這一行都是身負修為的高手,眾人迅速動手開闢出通道,穿過嗆鼻的浮土塵灰,無比狼狽地逃離了地宮。


  好不容易踏上地面,還沒喘勻一口氣,便被平南官兵堵了個正著。


  那位留著山羊胡須的平南都護臉都青了,大步衝到晏南天面前,咬牙切齒道:“儲君殿下何故毀我平南太上殿!”


  他把兩個拳頭緊緊攥在身側,指骨捏得咯咯作響,用盡全力才按捺住以下犯上的衝動。


  晏南天一頭霧水,百口莫辯。


  平南都護悽聲道:“您要掘南君陵,下官全力配合!可您不能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啊!您不能使這聲東擊西之計啊!太上他老人家剛保佑我得了個大孫子啊!我還沒給他老人家還願啊!”


  晏南天:“……”


  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道:“孤,並不知情。”


  平南都護搖頭慘笑:“下官定會如實稟告陛下!”


  晏南天心累無比,偏頭示意左右:“去查。”


  “是!”


  晏南天回眸,望向雲昭。


  她偏著腦袋與他對視,眼神比他更無辜。


  *


  趁著晏南天焦頭爛額時,雲昭主動找東方斂敲了肩膀。


  親眼見證三千年前的神魔往事。


  仙宿女變成活屍,仍然遵循生前習性,不願意殘害百姓。


  她向人皇祈禱,求人皇解危渡厄。


  隻在一兩日之間,她腹中的詭異嬰胎便成長至四個月左右大小。


  這日,南君的神殿門前,忽地投下一道颀長的影。


  那人拎著劍,一步一步緩緩走近。


  他背著光,五官看不分明,但那骨相卻叫人一見難忘——隻看輪廓,便知絕世出塵。


  “什麼人?!”


  南君匆匆拎上褻褲,將外袍扔在妻子身上,起身迎敵。


  掠至來者面前,皺眉抬額一看,喃喃道:“……人皇東方斂?你來做什麼?”


  那人依舊背著光,看不清神色。


  他語氣淡漠,毫無情緒,仿佛在對一個死人說話:“殺你。”


  南君驚駭倒退,並起劍指召出本命飛劍擋在身前:“你敢——你若動我,諸天神佛必將你人族斬盡殺絕!”


  他可是東天帝之子!人皇再猖狂,也絕不敢公然與先天神祇為敵,否則……


  眼前閃過一道光。


  漆黑的劍光,卻莫名刺眼。


  本命神劍在身前斷成了兩截,落向左右。


  南君還未回過神,腔子裡的神血已衝了出來,將他的頭顱高高拋起,重重落下。


  “咚、咚、咚……”


  熟悉的聲音,仿佛那日踢翻窗邊矮案,神將的頭顱滾落在地。


  世界天旋地轉,南君的嘴唇仍在動,隻是已經發不出聲音:“……少在這裡裝蒜,你根本不敢殺我。”


  雲昭:“哇哦。”


  好幹脆,好利落,完全不給對方放狠話的機會。


  身披神袍的東方斂越過她身邊。


  冷白側顏一晃而過。


  正是神身那副目中無人、六親不認的姿態。


  他停在了床榻旁邊,垂眸,依舊是對死人說話的語氣:“你叫我來?”


  仙宿女屍緩緩爬了起來,整理好身上的白喪衣,對他俯身行禮。


  “百姓,被獻祭,不能讓它,降臨世間。”


  她撫著微微隆起的肚皮。


  隻見人皇手中的黑劍上,驀然睜開了一隻眼睛。


  “黃泉邪骨!”這隻眼睛滴溜轉動,竟能吐出人言,“盤古大神開天闢地,雙眼化作日月,身軀化作大地,血液化作河流……清氣升,濁氣降,那汙濁匯聚之地,便是幽冥黃泉。鎮壓黃泉的一塊骨,飽受陰息之侵蝕,吸取眾生之怨氣,化為黃泉邪骨!如今世上已無盤古,一旦它降臨世間,桀桀桀桀……”


  人皇淡漠地問:“降臨如何。”


  黑劍上,眼球飛速轉動:“你和所有人,都要死,死絕,死盡,死光光!全部死光光!”


  仙宿女屍呆滯重復:“請求人皇,阻止,它,害人。”


  人皇抬劍。


  “沒用!沒用!”眼球大叫,“百萬人口已經被獻祭了,全部被獻祭了,隻有搶在它收割之前毀掉祭品,才可以打斷邪典!要不然都沒用!沒用!”


  人皇動作微頓。


  握劍的五指漸次松開,然後逐一敲擊劍柄。


  收劍,轉身,瞬移離開這間神殿。


  他消失的瞬間,陽光重新灑了進來,落滿遍地銀銀粼光。


  雲昭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他披上黑色鬥篷,前往千裡江畔,屠戮百萬“祭品”。


  她怔怔走到床榻旁邊,望了望仙宿女,然後坐到她身邊,與她肩並著肩。


  “你看,”雲昭對身邊不會有任何反應的活屍說,“這樣一個狠人,將來竟然會娶我啊,你敢信?”


  活屍呆呆看著殿門。


  雲昭也呆呆看著殿門。


  他原是這麼個斷情絕愛的樣子。


  她竟然趁著他失憶,把他給……那個了。


  等他找回全部記憶,該不會一怒之下殺妻證道?


  沒等雲昭腦補完一出虐戀故事,人皇回來了。


  他周身彌漫著冰冷恐怖的氣息,徑直瞬移到活屍面前,冷冷清清地問:“有何遺言。”


  他殺光了祭品,接下來便要滅了這個降臨一半的邪嬰。


  仙宿女起身,僵硬地俯身行禮。


  她緩緩地、一字一句道:“死後願做春泥,守護宿北大地。”


  *


  幻象消散。


  雲昭恍惚回神,偏頭望向東方斂。


  他微虛視線,看著遠處出神。


  她心神震撼——他滿足了仙宿女遺願,把她和邪嬰一道擊碎,埋到宿北。


  真是個……冷酷又體貼的狠人啊。


  東方斂:捅了幾劍才發現活屍殺不死,隻好一直敲敲敲,整個震碎。過程血糊淋拉不好看,自己還嚇了一跳,很沒面子,就不給她看了。


  雲昭怔怔移開視線,望向遠處,嘆了口氣。


  宿北和平南都走完了。


  廟是炸了兩座,真相已然大白,卻仍未找到解疫之法。


  三千年前無解,三千年後依舊無解。


  第四天了,她渴得好難受。


  行天舟緩緩浮空,返回京都。


  眾人臉色都很難看。


  調查大疫沒能查出什麼結果,太上廟卻塌了兩座,回去都不知道該如何交待。


  沉穩如晏南天,也扶額靠在繡榻上,久久無言。


  倒是張蟲亮與陳楚兒依舊鬥志昂揚,稿紙用了一大堆,你一句我一句爭論得熱火朝天。


  旁人半句也聽不懂,但不自覺地被這勃勃生機吸引,專注地聽他二人說話。


  溫暖暖瞥著那個面孔美麗、容光煥發的女子,暗地裡把唇咬了又咬——她知道陳楚兒是個什麼樣的人,自然便認為對方此刻就是故意在吸引晏南天的注意。


  許久,晏南天吐出一口長氣,抬起指骨,敲了敲案桌。


  “如今已經知曉,三千年前南君為了復活亡妻,獻祭了百萬香火信眾,召來了邪物,引發大疫。”


  眾人微微點頭。


  “而這邪物,便附在仙宿女的屍身之上,成為她腹中胎兒。”晏南天忽略掉不確定的部分,繼續說道,“仙宿活屍不知被何人擊殺,埋骨宿北。三千年來,那邪物逐漸復活,釋放疫病,吸取周遭生命力。”


  眾人點頭稱是。


  晏南天繼續道:“半年之前,邪物遇到了某種契機,離開了埋屍地。”


  雲昭心頭一動,驀地抬眸。


  晏南天接住了她的視線,頷首道:“我查了宿北半年以來的記錄,神女林附近聲勢最為浩大的一次動靜,莫過於湘陽敏親自率人在林間掛銀鈴。”


  他望著她,“不知你記不記得,南君安置妻子的那座神殿裡,地面鋪的就是銀。”


  雲昭閉眸回憶。


  對,她記得。


  人皇提劍離開大殿之時,退避多時的陽光驀然灑落,遍地鋪滿銀色粼光。


  她點點頭,本想嗯一聲,卻發現喉嚨已經僵木,舌根也腫大。


  若不十分用力,竟連氣音也發不出了。


  晏南天垂眸道:“銀,也許就是適合的媒介。我認為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湘陽敏意外將這個埋葬千年的邪物渡了出來。”


  雲昭眯起雙眸。


  她也覺得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更有甚者,她覺得湘陽敏便是與那黃泉邪骨勾結,也不是沒有可能。


  試想,他是能夠接觸“龍髓”的人,何時下毒,何時不下毒,隻在他一念之間。


  陷害大哥湘陽文,再給大姐湘陽秀下毒,那湘陽家的龐大家業,豈不就落到他一個人的頭上?


  動機明確。


  而且他就是這樣的人。


  湘陽敏是兇手,她一點兒都不會感到意外!


  雲昭冷冷勾起唇角,心髒一時跳得飛快,一時又連續錯漏好幾拍。


  幾日不飲水,身體已經很難負荷。


  她感覺自己的皮膚就像幹透的石膏一樣,鼻子和嘴唇一直在滲血,氣道中卻像是有些粘液,時不時呼吸便會帶起輕微的“咕嚕”聲。


  ‘阿娘,阿娘!’她心道,‘我還能撐得住哦,你也千萬千萬不可以放棄!’


  ‘這點程度,這點程度……也不過如此!’


  心底其實是隱隱發涼的,隻她不願去深想——便是找到兇手,又能怎樣?


  她的意識偶爾已經有些模糊,動作稍大,便會一陣眼暈。


  “雲昭,”晏南天對她說道,“喝點水吧,打起精神來,好應對兇徒。回去之後,我大概是沒辦法繼續陪你探案了——毀了兩座太上廟,我也不知該如何向父皇解釋,隻能聽憑父皇發落。”


  雲昭:“哦。”


  晏南天直言:“你這樣傷害自己,毫無意義。”


  雲昭懶聲:“這世上的事,不是非得有個意義。”


  她就要知道阿娘此時此刻的感受,偏要。


  她就是這麼倔的人,誰也勸不了。


  晏南天苦笑著搖了搖頭,將面前杯盞中的茶水傾入茶盤,然後把杯盞往案上一扣。


  雲昭懶得理他,她移開視線,望向繡榻另一側。


  兩位醫師的表情越來越興奮,眼睛亮得都快要照出人影。


  “有發現?”雲昭問。


  二人對視一眼,張蟲亮示意陳楚兒上前回話——他用詞比較講究、專業,外人反倒不容易聽懂。


  陳楚兒點頭道:“那一味石膏藥湯,正是有防止疫病蔓延的效果,再加上神女樹根,以合適的比例,便能配制出一副粉劑!”


  雲昭精神一振:“能解渴疫?!”


  陳楚兒擺手:“並不能。”


  雲昭失望皺眉。


  陳楚兒解釋道:“但它也十分重要,你要知道,那染疫的屍首也是能夠傳染他人的,又不可能放著不管——無論蟲蟻蚊蠅沾到,還是埋屍中途,都很容易引發二次疫疾。”


  雲昭點頭:“你說得對。”


  陳楚兒道:“但隻要將這個藥粉灑上屍身,點燃焚化,便可以阻絕大疫繼續傳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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