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顰笑道,“那有向天家討彩頭嗎?”
母親總會比父親懂得轉移孩子的注意力,穗穗停住了哭聲,認真朝母親道,“有的!我們向陛下討了彩頭,陛下就讓清之叔叔回家了。”
言及此處,卓遠正好同沈悅一道入內,剛好聽見“讓清之叔叔回家”這句。
陸廣知和瞿顰的目光都朝卓遠和沈悅看來。
卓遠自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沈悅這裡,兩人都不由看了看。陸廣知和瞿顰都不是唐突之人,目光亦不會讓沈悅覺得尷尬或窘迫。
“清之。”陸廣知適時出聲喚他。
卓遠朝陸廣知和瞿顰二人笑了笑,沒有看沈悅,卻自然而然牽起沈悅的手上前,口中不忘打趣,“剛進屋,就聽到有人父慈子孝,母女其樂融融……”
他這張嘴慣來會胡謅。
陸廣知和瞿顰都忍俊,就連沈悅都跟著忍俊。
卓遠牽了沈悅上前,溫和朝她道,“阿悅,這就是建亭,顰顰,也就是穗穗的爹爹和娘親……”
穗穗也在瞿顰懷中轉過身來,喜歡得喚了聲,“阿悅!!”
這一聲足見親厚。
穗穗的性子獨立,除卻親近的人,很少讓旁人牽著或接近,就是龐媽媽這裡,穗穗也都會保持適當的距離,當穗穗口中這一聲阿悅,頓時讓陸廣知和瞿顰覺察不同。
返京的路上,卓遠就同他們二人講,穗穗喜歡阿悅!
起初時候陸廣知和瞿顰真相信過,但那個時候,某個話痨從早到晚,都是阿悅前,阿悅後的,聽得陸廣知和瞿顰茫然了,到後來,越發覺得有人是因為喜歡阿悅,所以看阿悅的時候處處都帶了光環,也不知穗穗是不是真同阿悅這麼好,還是卓遠一廂情願……
但穗穗方才喚的那聲阿悅,親厚和笑意都寫在眼睛裡,陸廣知和瞿顰才真信了,穗穗喜歡阿悅,不是卓遠胡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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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亭,顰顰,這是……阿悅。”卓遠同他們二人說起的時候,竟然會有一絲腼腆,陸廣知和瞿顰算是大開眼界,這祖宗也有腼腆的時候,既而都朝沈悅笑笑,相繼喚了聲,“阿悅。”
對方是陸將軍和將軍夫人,沈悅正欲開口福身,卓遠牽著她的手沒松開,溫聲道,“見外了……”
沈悅看他。
瞿顰會意笑笑,“阿悅,清之同我們自幼就是玩伴,你要真喚一聲陸將軍和將軍夫人,他能惱死了去,他真會害羞的。”
卓遠臉紅:“……”
瞿顰言罷,就連穗穗都跟著笑起來。
陸廣知上前攬了他的肩膀,朝沈悅笑道,“阿悅,小心他這張嘴,天花亂墜……”
沈悅恍然大悟般頷首,似聽懂言外之意。
卓遠也不介懷,“你們同穗穗多說會兒話,苑裡就我和阿悅兩人,沒有旁人,我們就在中苑,離西暖閣近,喚一聲就是。”
陸廣知應好。
卓遠這才同沈悅一道出了西暖閣。
他們夫婦二人許久沒見穗穗了,二人肯定有不少話想和穗穗說,穗穗也有不少話想同爹娘說,他們二人打聲招呼就離開,給他們一家三口留出空間反倒好些。
西暖閣在後苑,後苑到中苑是通過長廊連接。
正好無事,兩人在長廊踱步。
其實不止穗穗和爹娘,他們二人也許久未見了。
早前是因為在蹴鞠場,孩子們才贏了比賽,見到卓遠激動得溢於言表;而剛才,又是領穗穗去見爹娘。直至眼下,才算是闲下來,有屬於他二人的久別重逢……
也不知為何,在方才見過陸廣知和瞿顰之後,二人之間反倒安靜了下來,不似先前去西暖閣的路上,還能說說笑笑,他還伸手彈她的眉心,打趣逗她。
當下,從西暖閣到中苑,仿佛也隻是簡單說起了幾句陸廣知,瞿顰和穗穗的事。
沈悅忽然想,他不是真的腼腆害羞了吧。
思緒間,正好踱步至中苑的外閣間處,卓遠入內,取下外袍,也同她道,“他們不會那麼快,外袍取下吧,我們在外閣間呆一會兒。”
沈悅照做,卓遠去掛外袍的時候,沈悅正好繞道屏風後,屏風後的小窗開著,恰好能看到西暖閣處。
原來他們方才沿著長廊走了些時候,但其實西暖閣同外閣間倒是不遠,隻是隔了一道池塘,所以要行長廊。
很少見外閣間和主屋寢臨著池塘的,池塘裡種了睡蓮,還未到含苞欲放的時候,但風和苑最大的特點就是通風,臨水,夏日的時候推開窗就能看到一池睡蓮,應當愜意……
沈悅不由看了看,卓遠已經折回。
沈悅還來不及轉身,他從身後攬緊她,柔和潤澤又帶了些許少年氣的聲音道,“喜歡這裡嗎?”
沈悅微楞,才想起外閣間連著主屋,外閣間和主屋是卓遠日常起居的地方,也就是寢臥。
他下顎抵在頭頂,兩人的目光都落在這一池的蓮葉上。
沈悅臉色微紅。
他的聲音在頭頂溫和響起,“春日的時候,可以在這裡賞蓮葉;夏日的時候,有並蒂蓮花;秋日是落英繽紛,浮於水波上;冬日裡,有白雪皑皑,一年四季,這裡有整個平遠王府最好的景致……”
言及此處,他頓了頓,輕聲道,“沈姑娘,是處好地方呢。”
沈悅臉紅到了脖子處。
她思緒不知飄去何處時,他伸手闔了半扇窗戶,整個池邊的蓮葉倏然隻餘了一半在她眼前。沈悅微怔,轉身看他,他正好將她抵在方才闔上的半扇窗戶前,半沉著聲音道,“想我嗎?”
餘光一側就是一池蓮葉,他的呼吸近在跟前,她不知當應什麼好。
清風徐來,半掩的窗戶輕輕晃了晃,一池的蓮葉也在風中搖了搖,她心中也如這一池蓮葉般,很難再平靜。
他鼻尖抵上她鼻尖,似低聲呢喃,“我知道你想。”
話音未落,他俯身含上她唇角,掌心亦握住她的掌心,十指相扣,輕輕摁在她身後的窗戶兩側,眸光所及之處,星星點點碎了一池春光……
***
後苑長廊處,有階梯可以下到蓮池處。
沈悅怕冷,不怎麼敢沾水,但在階梯延展至蓮池處,可以給池塘中的錦鯉喂魚食。
沈悅輕輕捏了一小撮,池塘裡的錦鯉就聚攏了一大堆。紅色,黑色,白色,黃色,各式花色的錦鯉都混在一處,熱鬧又好看。
沈悅又灑了一小撮魚食,錦鯉爭相浮出水面,她早前不知道蓮池了養了這麼多魚,看了些時候,心情都越發好了起來。
卓遠先來了這裡,卓遠去取了蒲墊和引枕,等他折回,沈悅便可以坐在階梯延展處喂魚食。
沈悅很喜歡這處地方,安靜的時候,隻有清風徐來,和錦鯉在蓮池下遊過,似是莫名寧靜,她能託腮看許久。
早前沒留意,眼下才發現,中苑的主屋周圍其實都是建在蓮池上的,似寬敞的吊腳樓,這樣的建築,一定不是西秦國中的風格。這樣的建築,適應南順的氣候和魚米之鄉的地方,家家門前都走可以走水走船,每隔幾乎都有拱橋的人家。
這是南院的主苑。
主苑的寢臥能建在蓮池上,一定是早前的主人是南順人。
正好卓遠取了蒲墊和引枕給她坐下,也在她對面落座,他一面悠闲得雙手捧在腦後,整個人靠在一側石梁上,闲散又釋然。沈悅一面喂著魚食,一面問他,“你母親,或是祖母,是南順國中的人?”
卓遠詫異,“你怎麼知道?”
果真是。
沈悅笑道,“猜的……”
言罷,沈悅將早前猜想的一連串,都悉數說給他聽。卓遠悠悠聽著,等她說完,他才徑直坐起,朝她笑道,“我祖母是南順人,我小的時候,風和苑是祖母的苑子,我經常來這裡陪她,我喜歡這裡……”
所以方才會問,她喜歡這裡嗎?
沈悅忽然才會意。
卓遠繼續道,“後來祖母過世,我就搬來了風和苑,除了屋內的陳設,苑裡的景致大都沒動過。祖母是說,她早前在南順的家中就是這番景致,祖父讓人仿著祖母在南順家裡的模樣建了這處風和苑。連名字都沒改過,用的是祖母出閣前住的苑落名字,後來這處風和苑就是府中的主苑,是我祖父祖母住的地方。”
原來如此,那卓遠,其實算是四分之一個南順人。
所以卓旻和卓穎兒兄妹二人,一半時間在南順,一半時間在西秦,因為卓遠自小和祖母親厚,所以也耳濡目染祖母的思鄉情緒,所以反倒開明。
思及此處,沈悅又忽得反應過來,她似是第一次聽他說起祖父祖母的事……
卻並不怎麼覺得違和。
……
踢了兩場激烈的蹴鞠,尤其是最後一場,孩子們踢得精疲力盡,這一覺怕是要睡上好些時候才會醒,難得能偷浮生半日闲,似是自回京後,沈悅就一直連軸轉著,一日都不得空闲。
因為卓遠不在,她要花更多時候去照顧孩子們的情緒,所以往往閉園了,也都輪流去東院的苑中探望孩子……
到這時候,似是才得了些闲暇時光,所以即便是在蓮池這裡喂魚,沈悅也一點都不覺得無趣。
“等過了五月,該去舅舅舅母那裡提親了。”卓遠忽然道。
沈悅手抖了抖,一大把魚食掉進了蓮池裡,錦鯉們爭相湧了過來。
驀地,耳朵都紅了起來。
他早前就說過等從大理寺出來,要有一個月去去晦氣,等一個月過去,就去單城找舅舅舅母提親,眼下,又提此事,似是同她商議日程般。
他嘴角微微揚起,仔細道,“那就是五月底的事了,我們可以讓陶叔開始慢慢擬禮單,等五月底的時候,就啟程去單城,將婚事定下來。”
這麼快……
沈悅手心微滯。忽又想起方才在外閣間中,他險些沒守住眉間清明,而後他讓她先來了蓮池處喂魚,他稍後再拿了蒲墊和引枕來。
這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我聽陶叔說,四月底的時候北院動工,幼兒園會受影響,你和陶叔商議,去京郊別苑暫住?”卓遠問起。
正好他問起,沈悅點頭,“早前有兩日課外活動的時候,去京郊別苑住過一晚,孩子們還都習慣……”終日都在平遠王府裡,忽得能外出放風,幾個孩子在後山玩瘋了去。
卓遠笑道,“我同你們一起去京郊別苑。”
沈悅意外,“不早朝嗎?”
卓遠輕笑,“那還不簡單,每日早起一個時辰,晚回一個時辰,DNA我想和你們一起,早些遲些沒什麼……抽空同我說說,夏令營做什麼?”
沈悅忽然覺得,分明有人自己就是大熊孩子,所以也想一起出去玩,所以還好奇夏令營的活動。
沈悅伸手數道,“大概是像野外求生,遊泳,騎馬,這幾樣課程……都是必要的時候能用得到的,孩子們提前接觸些,沒有壞處,正好夏令營的時間長,連續兩個月,正好可以學得差不多入門。”
卓遠深吸一口氣,認真湊上前朝她道,“我不會遊泳……”
沈悅輕嗯一聲,那就是所有的孩子,包括大熊孩子,一個都不會,果然是一家人……
沈悅輕嘆,“那正好一起學。”
卓遠:“……”
正好,西暖閣的房門推開,陸廣知和瞿顰帶了穗穗一道出來。
卓遠起身,又伸手牽了沈悅一道,朝著陸廣知和瞿顰,穗穗,迎了上去。
陸廣知看了看穗穗,又看向卓遠和沈悅道,“清之,阿悅,我方才和顰顰,穗穗商量過了,我想這一趟,穗穗就同我們一道離京。”
離京?
沈悅眸間微滯,忽然反應過來,確實陸將軍的府邸並不在京中,那就是,穗穗要走了?
第171章 分別
雖然沈悅一直知曉穗穗想念爹娘, 也知曉將軍夫人找到陸將軍後,穗穗就會和將軍夫人一起離開王府幼兒園。
但真等從陸廣知口中聽到穗穗要離開時,沈悅還是沒忍住眼眶微微紅了紅, 鼻尖也一酸。
但沈悅更清楚的是, 對孩子而言, 最好的教養就是跟在父母身邊。
這是童年最不應當缺失的一幕。
即便沈悅舍不得, 卻也清楚知曉,這對穗穗來說, 才是最好的。
陸廣知說完,穗穗也眼紅看向沈悅。
忽得, 張開雙臂,要沈悅抱。
陸廣知和瞿顰都很詫異,早前更是難以想象。
沈悅也上前, 在穗穗伸手時, 從陸廣知手上接過穗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