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安伸出纖白的食指,刮了下他的鼻子,溫聲問道:“在阿翁那兒住得還習慣嗎?有沒有惹阿翁生氣啊?”
霍羲搖了搖小腦袋,卻沒回阮安的話,隻奶聲奶氣道:“娘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阮安用雙手掐了掐腰,面上卻沒任何慍惱之色,對霍羲道:“不是說好了嗎,等你過了三歲,娘就再也不親你了,以後隻有你妻子才能親你,別的女人也都不能親你。”
霍羲失落地垂下了眼睫,亦將小胖手從被子裡伸了出來,朝著阮安比了個數,軟聲道:“四歲吧~等我過了四歲,就再也不要娘的親親了。”
阮安將纖手從腰間移下,禁不住霍羲的撒嬌和軟磨硬泡,最終無奈地回道:“好吧,就四歲。”
“等你到了四歲,如果還管娘要親親,以後我就將這事同你妻子說,到時你夫人一定會笑話你。”
說罷,阮安微微俯身,“啵”一聲,親了下霍羲的額頭,溫聲又命:“快睡吧。”
“好~”
男孩嗓音清亮地回罷,很快就乖巧地闔上了眼睫,不經時就進入了安恬的夢鄉。
阮安同僕婦交代了幾句話,待出了霍羲所住的居間時,天色已晚。
可她今日並未得空溫習藥理,是以,阮安又去了趟書房,將案上那本《靈樞經》拿到了內室。
《靈樞》和《素問》這兩本書,是身為醫者必須熟識的兩卷醫書,阮安雖對裡面的內容熟記於心,可還是怕會在有些細節上出紕錯。
事關病患的性命,馬虎不得,所以自然要將它們常溫常新。
霍平梟雖是個武將,但在夜裡偶爾也要在書房看些堪輿圖,或是研究研究兵法和陣法。
阮安沒進他書房看過,見霍平梟沒在寢房,也沒平日那麼拘謹,便依著之前在嘉州的習慣,趴在床面,將兩條纖細的小腿翹了起來,低眉順眼地默背起醫書來。
姑娘邊看著,還不時懸腕、翹指練習著針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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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過於專注,阮安完全沒注意到霍平梟已然走進了內室。
寢房裡的燭火明亮。
霍平梟緘默地站在四柱床前,男人身上的素白中衣前襟半敞,隱約透著緊實強健的肌理。
他高大峻挺的身體漸漸遮住了燈架上的燭火。
因著夜視不佳,阮安愈發看不清書上的字跡,便伸出白皙的小手揉了揉眼。
阮安頗覺納悶,仍沒覺察出男人的到來。
還未來得及轉身察看狀況,一道帶著壓迫感的影子已驀然朝她方向欺近——
“這麼用功啊。”
他眉眼漆黑,硬朗的面容輪廓很顯冷感,說話的語氣卻吊兒郎當地。
霍平梟邊調侃著她,邊用長指拾起了阮安無意遺落在床邊的布襪,唇角忽地多了抹哂意。
“怦、怦、怦。”
聽到他熟悉且低沉的聲音後,姑娘的小心髒霎時猛跳了數下,似隻被追捕的獵物,阮安不知該往哪裡躲,隻不知所措地在床廂內四處尋著逃竄的方向。
“別動。”
霍平梟攥住了她細白的腳腕,復將那布襪套回了她的右腳。
柔軟的面料拂過她腳背和足心,帶著淡淡的痒麻。
阮安無助地顫了顫睫羽,剛要開口同他說些什麼。
男人卻用強壯的臂膀抱脅她腰肢,讓她隨著他看似粗野,實則張弛有度的動作逐漸向後仰倒而躺。
燭光明明滅滅,兩個人的衣袂相蹭、亦在自上而下地隨著輕起的微風拂宕。
“怦”一聲,她的側臉貼撞住他堅厚的肩膀。
雖不怎麼疼,可阮安的雙頰還是不易察覺地染上紅意。
她軟唔一聲,剛要拄著小手坐起身子,男人卻用骨骼強勁的大掌摁住她腰窩,不許她再亂動。
“抱會兒。”
霍平梟喉結微滾,說話的聲音比適才粗沉了些,啞聲說道。
這話幾乎是貼著她耳旁道出,溫熱的氣息亦不斷地往裡鑽,嗓音愈發透著男子磁性。
阮安耐著心裡的悸動,沒再掙扎,隻安安分分地縮在他懷裡,闔眼待了會兒。
不消片刻,阮安雙頰嗡然作響,覺出了他的異樣。
她聲如蚊訥地又道:“你別抱著我了,我來月事了……”
“……這樣我們都不舒服,你先松開我。”
說完,她掀開眼簾看向他,霍平梟也在垂眼看她。
四目相對,她看見了他漆黑瞳孔裡,映著燭火,也映了她的小小身影。
阮安復又赧然地垂下了小腦袋,霍平梟卻用大手捏錮著她下巴,扳起她小臉兒,迫著她繼續看他。
“你親我一下。”
他逐字逐句說著,眼眉恣然,話音多少透了些惡劣,接著同她提要求:“我就放開你。”
阮安不想被他牽著鼻子走,況且她還放不下心中的矜持,去主動親他。
其實,她和霍平梟還沒怎麼好好地親過。
新婚那日,他吻她時,也是帶著安撫意味的淺嘗,頗似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霍平梟雖看似桀骜不馴,可在同她相處時,卻是個很有分寸的人,她若稍做出抗拒的舉動。他定會及時收手,從不會做出強迫她的事。
這一月來男人也沒再碰過她,他頗有耐心,在等她適應他身為丈夫的身份。
阮安將這些都放在眼裡,卻還是不想讓他那麼容易就得逞。
見著霍平梟松開了她些,她趕忙從床面坐起,也故作鎮靜地調侃他:“你怎麼還跟霍羲一樣啊?”
霍平梟輕微怔住,很快蹙起眉宇,不解地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霍羲是個小孩,管娘要親親正常,你都多大了,還管妻子要吻……”
後半句的“丟不丟人”還沒說出口,男人的眼眉竟驀然凌厲了幾分。
霍平梟也倏地從床面坐起,修長的指骨順勢捏住她細嫩後頸。
他冷聲問:“那小鬼都多大了,還讓你親?”
阮安懵然地緊緊閉眼,亦縮了下脖子,神態頗似隻被餓狼叼起的兔子。
“那你親他沒有?”
阮安沒吭聲,霍平梟卻看出了裡面的實情,亦將冷幽幽的目光收回。
她還是親霍羲那個小鬼了。
看來他得尋個日子,同霍羲好好地說道說道這事了。
***
兩日後,賀府。
得知阮安並未懷孕後,賀馨若的心中雖然松了口氣,卻還是覺得這事始終是個隱患。
便在歸寧這日,同母親朱氏提起了適才發生的事。
當著朱氏的面,賀馨若也不必再裝什麼賢良淑德,趕忙將這幾日心中的不快和憋悶都同朱氏一一傾吐而出。
“娘,你是不知,我看那房家表妹的樣貌,並不在太子妃李淑穎之下。也不知她是不是有意迎合定北侯的喜好,平素也不怎麼打扮,總是一副柔柔弱弱,清湯寡水的模樣,一點都沒有高門貴婦的氣質。”
朱氏寬慰著女兒,道:“她跟你不同,你在長安有父有母,又有宗族撐腰的,她有什麼?那房家表妹的父母早些年都過世了,她就是個孤女,嫁進霍家當然要以丈夫為天,也要靠子嗣站穩腳跟。”
“她啊,也就隻能指著定北侯了。”
朱氏這席話,令賀馨若的心中快意不少。
也是,房家表妹不過是生得比她美一些,男人也比她的厲害了些。
但霍長決可比霍平梟溫柔多了,文官總是比武將體貼細致,那定北侯的性情又那般的驕亢不馴。
說不定那房家表妹,還要看著霍平梟的臉色過活,每日謹小慎微的,壓根就不敵她這種門當戶對嫁進去的,過得快意舒坦。
賀馨若沒忘記最重要的事,便將奉茶那日發生的事,又同朱氏講訴了一番。
朱氏一開始,還未覺得這房家表妹有多厲害。
及至聽罷賀馨若講完,她略顯老態的面容方才變得深沉了幾分。
“你是說,那房家表妹竟特意在你面前,說自己胖了,肚子也大了?”
聽朱氏這麼一說,賀馨若好像有些回過味來,她又仔細回想了番那日的事,越想越覺不甚對勁,趕忙問道:“娘是說,那房氏是故意當著我的面兒,做給我看的,故意讓我覺得她有孕了?”
朱氏耐人尋味地看了她一眼,沒立即回她。
她本以為那房家表妹是從蜀中來的,沒見過什麼世面,興許就是個外表美麗的菟絲花罷了。
可聽完賀馨若說的那些,朱氏方才覺得,房氏絕對是個不容小覷的人。
她極有心機和手腕,也懂隱忍和蟄伏,也能及時地抓住時機,利用男人的愧疚心理。
聽賀馨若對她的描述,朱氏便覺,房氏應當是個外表柔弱,內裡剛強的婦人。
朱氏比較了解自己的女兒,知道賀馨若有些色厲內荏,若單憑她自己,還真不一定能鬥得過那外柔內狠的房家表妹。
看來縱是女兒嫁進了高門,她這個當娘的還是不能松懈,她得替賀馨若多考慮考慮吧,不能讓她在那個蜀中孤女的面前落了下乘。
賀馨若不解又問:“可她圖什麼呢?”
朱氏自覺切中了事情的要害,耐心地對女兒解釋道:“你說說,她除了外貌優越一些,在霍家,還有哪處是比你強的?”
賀馨若咬了咬牙,回道:“當然是子嗣了,她那孩子都快四歲了。”
朱氏嘖嘖兩聲,接著提點著賀馨若,道:“這便是了,霍家一門二侯,霍阆又格外地寵愛她所出的嫡孫。那房家表妹當然是在以另一種方式向你示威,她在變著法兒的說,她有霍家的嫡長子,而你沒有。而等她將來再生下一個男嬰,霍家的另個爵位,或許也是她兒子的。”
聽罷這話,賀馨若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