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保護我方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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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她背對著篝火,柔和的火光把她的輪廓勾勒出一層細細的金輝,她用撥動人心的聲音,娓娓地述說著一個奇幻的故事。


  俞行知微微啟齒,脫口想問一問,你到底是誰?


  是人是妖?


  來至何方?


  然而他飛快的抿緊了雙唇。


  不能問,他對自己說。


  他擔心隻要口一開,這如夢幻泡影的溫暖場景,就會瞬間破裂。


  隻剩下瀟瀟草木,寂靜寒夜和自己伶仃一人。


  不論她是狐仙精怪,神鬼佳人,隻要她願意陪著我,我可以永遠不問來處。


  他感到自己的心慢慢地跳得快了起來,被一股玄妙的幸福感慢慢充滿了,不知何時緩緩進入夢鄉。


  俞行知在清晨醒來,篝火早已熄滅,身邊空無一人。


  荒野濃霧彌漫,寒冷且寂靜。


  他撐起自己的身體,舉目四望,心中擔憂昨日荒謬的想法會一語成谶。


  突然,一陣窸窣之聲。


  草葉紛飛處,男裝打扮的周曉曉一躍而出,奔跑中帶起的細碎冰霜甩了一臉。


  她手上提著一尾活魚,抹了一把臉,哈哈笑道:“邊上竟然有一條小溪,你看我抓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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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行知不由得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在他笑的那一剎那,晨曦恰好破開濃霧,清暉降臨人間。


  這個溫潤如玉的君子靜坐於野,然而他眼神中卻流連著灼灼之意。


  周曉曉一下讀懂了這種含蓄的情意,她感到自己冰封的心湖一寸寸的融化開來。


  玉陽鎮是一個有著千年歷史的古鎮,因鎮頭一座名為玉陽的古橋搭著鎮子和省道而聞名。省道上來來往往的人多,橋頭也就匯聚了幾個鎮上鄉民挑出來的點心擔子,茶水攤子供過往行人歇腳之用。


  這一日,午時方過,遠方悠悠的駛來一架牛車,駕車的小哥年紀頗輕,身手很是爽利。他將車停在橋頭的榕樹邊上,翻身下車,掀開藍色碎花的棉布車簾,從車裡扶出一個身懷六甲的年輕媳婦來。


  那女子身材分外高挑,容色殊豔,性格似乎十分腼腆,在丈夫的攙扶下慢慢地挨著樹根坐下,手腳掩在袖裙中,背對著人。


  隻露出黑壓壓的發鬢和一點瑩白的側顏,卻也顯出雲鬢仙姿,美人如玉。惹得幾個年輕的小販都忍不住不時拿眼偷瞧。


  “你在這裡坐一下,透透氣,我去買點吃的。”那小哥顯然很稀罕媳婦兒,行動時處處溫柔小意,體貼細致。


  看得幾個擺攤的村婦不免心中泛酸。


  涼茶攤的袁大嬸用手肘捅了捅賣炊餅的孫寡婦。“瞧那小兩口子的粘糊勁兒。”


  “不就是懷個娃子,恁地拿三做四的樣子。”孫寡婦將口中的瓜子殼啐在地上,“看上去也是小家小戶的,怎得就那麼金貴了。”


  “休要如此說,這小娘子長得倒是著實俊秀。俺在城裡張家討過生計,要俺說那張員外家的千金小姐也比不上這位。”賣豆花的豆花嫂接口道。


  “端得是一副好容貌,難怪她男人願意捧著慣著,看我們村那幾個泥腿子,都在偷瞧呢。”


  這邊一群婦人自以為小聲的嘰嘰喳喳,沒人留意樹下坐著的“美人”耳朵微微動了動,耳尖慢慢地紅了起來。


  那小哥栓好牛車,笑盈盈地走了過來。


  要了兩碗豆花並幾塊炊餅。


  大家才發現這小哥身量雖然不顯,但卻是個眉目分明的俊秀樣貌,人物利索,言語大方。加之說話時似笑非笑的雙眸,將翹未翹的嘴角。顯得有那麼一點壞,又有那麼點恰到好處的溫和。


  正是容易討女性好感的類型,幾個婦人都對他熱情招呼了起來。


  他靠著豆花攤子,一隻手拋接著幾個銅板,一邊笑眯眯地道:“大姐,來兩碗豆花,一碗甜的並一碗鹹的。鹹的這碗多要澆頭,甜的這碗隻要淡淡的一點味兒。我媳婦兒口味比較淡。”


  豆花嫂一面低頭打著豆花,一面下意識用手摸了摸臉頰,那裡有一塊淤青,是前夜被她喝醉了酒的男人老拳頭打的。她心裡想著:“要是我男人也有這份細心體貼。就是讓我日日五更起來磨豆腐到夜半也成。”


  那小哥,也就是男裝打扮的周曉曉,端著豆花回到榕樹下,一面憋著笑一面將豆花炊餅遞給俞行知。


  她挨著俞行知坐下,一邊吃一邊忍不住道:“我都聽見了,都在誇你長得美。哈哈。”俞行知飽含無奈地看她一眼,眼眸中帶一點縱容和羞惱。


  周曉曉也就哈不下去了,尷尬地摸摸鼻子,心裡想:“這人也太端方了,半點不好開玩笑。周曉曉,這可是在古代,你正經一點。”


  兩人於是並肩坐在樹下,默默地喝著豆花。正午的陽光透過樹葉的間隙撒了一身斑駁的光影,手工磨制的豆花既香且醇,周曉曉正喝得渾身舒坦。


  突然一個好聽的男中音輕輕地響起:“在下……嗯……我男裝姿容更勝。”


  周曉曉驚得差點倒了碗,這話居然是從循規蹈矩的俞行知口中說出的。


  雖然這笑話說得又尬又冷,還慢了幾十拍。


  她卻覺得心中像燃起一個小小火苗。


  原來不隻是自己一個人在改變在適應,對方也在很努力地試圖改變自己迎合她。


  這個意識讓那小小的火苗越燃越大,火勢在俞行知溫潤的目光中迎風而漲,漸成燎原之勢。徹底破開周曉曉心中冰封的世界,一時春暉降臨,萬物破土復蘇。


  俞行知大概是斟酌了許久,才憋出這麼尷尬的一句大違他本性的冷笑話。這會自己倒是被窘得滿面飛霞,隻顯得容色無雙,豔若桃李。


  周曉曉被他女裝下的美豔逗笑,她想說,要不是因為你穿著女裝,我就親你一下。好在她還保留了點理智,沒把這個驚世駭俗的話說出口。臨了改為搭著俞行知的肩,湊在他耳邊悄聲說:“走了這麼些天,應該比較安全了,要不要一會找個地方讓你換回男裝。”


  ————————————————————


  荒郊野道,僻靜無人處,停著一輛樸實無華的牛車。


  周曉曉坐在車頭,晃悠著一條腿,想著心事。


  她想著方才在樹下歇腳的時候說的最後那一句話。


  是說錯了什麼嗎?


  那一句話說完,俞行知簡直嘭得一聲從耳朵到脖子全漲紅了。


  又是哪個詞不妥當嗎?


  沒有啊?


  哦,那是動作太親近了。


  勾搭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話。他就不好意思了。


  這幾天下來因為坐臥不避,混得比較熟悉,自己難免有些忘形。


  他確實是一個很迷人的男子,很吸引我,也對我有意。


  周曉曉摸了摸下巴想道,但確定要和一個跨越年代的古人談一場戀愛嗎?


  在這個牽牽手,說說情話就算得上私定終身的時代,也許結婚前都連一個吻都不被允許。


  而且結婚這種事,周曉曉扶額嘆息,即使我將來願意結婚,在這種嚴格講究門當戶對的時代,他那種高門大戶我也估計也就夠資格做個通房丫頭什麼的。


  還是算了吧,周曉曉,理智一點,成熟一點。她對自己說。


  話音未落,車簾拉開。


  俞行知探出身來。


  他換了身極簡的男裝,那如畫的眉目衝著周曉曉那麼淺淺一笑。


  一瞬間周曉曉感到畢生所學的言語都那麼蒼白匱乏。


  當真是青松勁竹不足喻他之態,繡虎雕龍難擬他之雅。


  其形巍巍如玉山之將傾,其姿朗朗若明月之入懷。


  青竹玉映,盛林下之風。


  俞行知顏值高周曉曉她是知道的,然而之前是在兵荒馬亂的情況,雙方都是處在最為狼狽的狀態下。


  此刻方才可以說是初次直面他正常的容顏。


  周曉曉素來就個顏控,這一撞面間猝不及防頃刻淪陷,做了半日的心理建設全線潰散。


  什麼理智成熟都化作虛無。


  她感到腦中蒙成一片。


  管什麼封建禮教,我看上了,我心動了,他也對我有意,為什麼不能接著?


  我是不是傻。


  她想到,大不了我就隻談這一路的戀愛,回頭不合適再各分東西,這種級別的男神,那也是我掙到了啊。


第9章


  俞行知向來是京中公認的美男子,便是皇帝也曾親口贊過俞家五郎美豐姿。自小起不論到哪裡他都會成為被關注的焦點。


  容姿過盛,一度成為他的一種負擔。然而方才在車內整頓好衣冠之時,掀開車簾之前,他頓住了一刻,他初次地感到了一點不夠自信和忐忑。


  他勉強掀開車簾,抬頭看去。


  蒹葭蒼蒼處,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正看著自己,那人微微張嘴,毫不掩飾的露出了驚嘆之意。


  俞行知方才輕輕放下心來,有生以來第一次他有些感謝上天給了他一副好容貌。


  周曉曉雖不像早先裝瘋賣傻時那樣邋裡邋遢,但她本就不是一個豔麗的容貌。


  她身姿修長,性情灑脫,穿著男裝,倒顯得有些英氣勃勃。隻有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特別靈動有神,一笑起來,好像有點點星光碎散在裡面,晃得人心神動蕩。


  俞行知看著這雙眼睛慢慢向著自己越靠越近,感到方寸大亂,恪守了二十年的禮儀教化一朝破功。


  眼前那微微勾著嘴角的雙唇,近在咫尺,輕輕開合說著什麼他已經完全聽不清了,一股最為原始的欲望驅使著他,他的心跳如鼓一聲聲響起。


  隻要我低一下頭,低一下就可以親到她。他的目光有如實質地凝固在眼前淡淡的薄唇之上。


  然而最後一刻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握緊了拳頭,他閉了一下眼睛,心中罵了自己一句:“荒唐!”


  然而當他閉上雙眼的那一刻。一陣柔軟的觸感碰上了自己的雙唇。


  俞行知隻覺腦內一聲轟鳴,頓時九天齊墜,萬物失色,他深陷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渦旋之中,遵循著本心,回應,再回應,索求,再索求,不斷加深這個吻。


  許久二人才氣息不穩地分開,看著對方面紅耳赤,聽著對方心跳如鼓。


  我是不是幹了什麼壞事,他好像沒經驗,周曉曉舔了舔嘴唇,想到,太衝動了點,不過這感覺真是太好。


  男孩子閉上眼睛,就是要你親他。


  雖然這位可能可能不懂這個道理,但那是因為代溝,不是我的錯吧。周曉曉暗搓搓地想。


  俞行知收攏了一下紊亂的氣息,低低地說:“皆是我的不是,唐突了你。”


  不不不,你道啥歉,周曉曉在心裡說,是我唐突了你,我佔了你便宜。但她不開口,她有點壞心地想看著眼前這手足無措的男人要說什麼。


  “然我真心悅汝,此情天地可鑑。”俞行知握住她的手,用低沉的聲音斟字酌句道來:“待回到京城,我便稟知高堂,三媒六聘,聘汝為妻,永結秦晉之好。你可願意,你……你可明白。”


  這……這就求婚了?周曉曉不知道該驚還是該喜。所以說這是一個多麼保守迂腐的年代。但為什麼我感覺這麼甜,她想到,他真的很好,我也真的喜歡他,雖然背景年代奇葩了點。如果他能主動親我一下,我就答應了。


  她閉上了眼睛。


  她感到一個吻溫柔地慎重地落在她的唇上,像是一個保證,又像要恪守某種約定。一觸而止,不再逾越。


  好吧,那我就答應了。她在心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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