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在緊張什麼?”周曉曉笑道,突然她將手一指,“你屁股底下坐的是什麼?”
俞行知大愕,伸手欲搶。
卻見眼前一花,那書早已持在周曉曉的手上。
周曉曉好整以暇的翻看了幾頁,持卷遙點:“學得這麼壞,表面上一本正經,說什麼約法三章,結果自己偷偷地看這個。”
俞行知滿面通紅,坐如針毡,無從解釋。
周曉曉知他面皮薄,經不起逗弄,“算了,不打趣你了,這書我沒收了。”將書收入懷中。
又道:“我也不要什麼獎勵,我今天起了畫興,想讓你做模特,讓我盡興一畫。”
俞行知見她放過自己,籲出一口氣,道:“這倒是容易,我陪你便是。”
周曉曉興致勃勃,取好紙,筆,畫板,端正坐好。
“行知,你坐在桌子上面。”
俞行知依言而行,不解道:“為何坐於桌上?”
“身上要掛著你的佩劍。”
俞行知照做。
“隻掛著佩劍。”
俞行知愣了半天,臉慢慢由下而上的紅了,斷然拒絕:“卻是想也休想。”
周曉曉摸著懷中的《鴛鴦秘譜》道:“你不讓我畫,看來我也隻能照著書畫了。誰叫我已經嫁給了你,也見不到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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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行知滿面通紅。
許久終於轉過身去,解甲落裳,露出修長緊實的軀體。
如墨的長發旖旎垂落,襯得那肌膚勝雪,面若朝霞。
周曉曉看著他,露出由衷的贊嘆之意。
“行知,你真是太美了。你不要害羞,轉過身來,我隻想好好的看看你。把你看在眼裡,畫在畫上,記進心裡。”
俞行知緩緩轉過身來,靠在那紫檀色的雕花大案上。側著面孔,不敢正視周曉曉。
周曉曉舉筆作畫,一時滿室燈輝,隻有畫筆聲沙沙做響。
俞行知偷眼瞧著,隻見周曉曉神情認真,目光專注,幾縷碎發掉在臉頰邊上,她用手一勾,卻在臉頰上留下一道炭黑的抹痕。
於是他不由露出了笑顏。
第35章
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盧綸《塞下曲》
話說晉軍在齊州整頓三軍。
燕王令明威將軍郭全春留守齊州。
宣武將軍顧有德領水軍通行。
親率中路大軍,同冠軍侯俞行知走陸路,引兵向北。
直逼大遼首都通州。
行軍路上。
俞行知和周曉曉正在帳中吃著兩碗噴香的炸醬面。
程時照掀簾子進來。
周曉曉護住飯碗道:“沒了,都吃完了。”
程時照滿臉黑線。
俞行知道:“曉曉莫開玩笑,表哥定是有緊要軍情同我們協商。”
程時照將一份軍報丟給俞行知。一撩下擺坐了下來。
“齊州已拿下,為我軍之腹背。我軍而今揮師北上,然太原有上將耶律休哥,逡巡觀望,隨時突襲齊州。以圍魏救趙之計,解通州之危。”
俞行知讀閱軍報:“素聞此人用兵如神,麾下太原軍乃是大遼戰鬥力最強的勁旅。對其萬不可輕敵小覷。”
“此刻我軍離通州尚遠。若我們繼續前行,隻怕郭全春不是他的對手,守不住齊州。屆時我軍後路被斷,腹背受敵。若我軍此刻回援,待遼軍整合各路兵馬,從容布好防線。百年來我漢軍首次收復通州的期望,卻又變為一紙空談。”程時照一拳砸在桌上。
俞行知沉吟:“我有一計。”
二人相顧凝視片刻。
程時照道:“不可行。”
“吾還未曾說出。”
“你看似穩重,實則最愛兵行險招。我還不了解你,你定又有什麼奇謀,要把自己先置於那危險之地。這次對手可是耶律休哥,契丹名將。我必不容你胡來。”
“通州被遼軍佔據了上百年,契丹人野蠻暴虐,我漢人百姓深受其害,無不對我軍翹首以盼。我身為大晉軍侯,身在其位,肩負其職。如何能隻顧考慮個人安危。”
程時照說不過他,轉頭對周曉曉道:“你也不一起勸勸他?”
周曉曉輕輕握住俞行知的手:“他要去,我自相隨。”
二人雙手交握,相視一笑,均讀懂了彼此眼中生死相伴之意。
次日清晨,程時照立在高處,看著俞行知騎著他那匹烏蹄逐日駒,領著三千輕騎,絕塵而去。
在他身側,一個白袍小將,跨銀月追風馬,緊緊相隨。
程時照突然心生感慨:若是我的妻子,也能這般同甘共苦,不離不棄,生死相隨,人生何幸。
他想起自己京中那位溫柔賢淑的王妃。
若是沒有提前一個時辰準備,再加上二十個僕婦伺候,隻怕連王府大門都出不了。
他搖了搖頭,把這些雜念拋之腦後。
世安能有第二個如她這般的女子。王妃那樣的方才是女子的典範。
……
休哥欲取齊州,行知領三千輕騎截之。
兩軍會於韓店,相持對壘。
部將問行知,因何觀而不戰。
行知曰:我前鋒雖達,後兵未至,驟戰未有全握,夜劫可得志。
諜竊聞泄於休哥。
是夜,俞行知率部夜襲遼軍大營,
衝入營中,卻見營中空無一人。
俞行知大喊一聲:“中計!速撤!”
隻見四面燃起火把,已被遼軍團團圍住。
那耶律休哥站在高處:“我道是怎樣的神勇將軍,原來不過是一無謀小兒。冠軍侯,此地便是你的埋骨之所!”
俞行知同周曉曉交換了個眼神,兩人拼勁全力,殺出一條血路,至西南方向逃竄。
耶律休哥豈肯讓他逃脫,率眾緊追不放。
此刻,程時照領著軍馬,埋伏在一個峽谷的側峰上。
此地名落月坡,谷道狹長,兩側山勢陡峭,是一個天然的埋伏突襲的好地方。
程時照緊張地望著峽谷入口。
許久那裡終於出現兩道身影,一騎白馬,一騎黑馬。
正是俞行知和周曉曉二人。
二人渾身浴血,身後隻餘下數百輕騎追隨。
遼國大軍緊追其後,遮天蔽日,滾滾而來。
程時照緊緊握住自己的雙拳,他很想此刻就飛衝下山去接應。
然而身為一軍統帥的理智告訴他,此刻還是不是恰當的時機。
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為親近的兄弟,身染鮮血,從自己眼前急馳而過。
直到遼軍大半進入谷內,他方才狠狠揮下手中令旗。
一時峽谷殺聲四起,滾石火箭如雨而下,兩側殺出數隊人馬,將遼軍截做幾段,分而絞殺。
遼軍大亂,契丹將士死傷不計其數,潰敗而逃。
耶律休哥眼見回天無力,仰首悲呼:“天亡我大遼!”
撇下部眾,遁去數百裡,清點隨從,隻餘一十八騎。
卻說程時照從山上衝下,顧不上親自追擊耶律休哥,首先四處搜尋俞行知和他的部隊。
修羅火場,積屍成堆。
他終於看到那一黑一白的兩道身影,立於硝煙損旗之中。
程時照衝上前去,一把抱住俞行知,上下打量,見他雖渾身浴血,但卻隻有些許輕傷。
程時照哈哈大笑:“好!好兄弟!幹得好!”
他甚至拍了周曉曉一把:“弟妹,多虧帶了你來,不然我指不定還能不能有這麼齊齊整整的表弟,哈哈!”
周曉曉沒有力氣搭理他。
俞行知牽上她的手,兩人在如血的斜陽中,慢慢向戰場外走去。
“诶。”
程時照喊了周曉曉一聲。
周曉曉轉過臉來。
程時照摸了摸鼻子:“對不起,我和你道歉。”
“殿下在說什麼?”周曉曉表示不解。
“之前那件事,你說的,要我和你道歉。”
周曉曉微微一笑,回過頭去。
她的側臉,在斜陽晚照中,爍爍生輝。
程時照自己在自己心裡挖了個深坑,把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一股腦地丟進去。厚厚地掩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