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位晉妃。
妃位的就再進一步。
誰先懷上,誰的懷子秘方就地公布,後宮諸人都可觀摩學習,採不採用,諸位自行決定。
消息一出,整個後宮,沸騰了。
各位宮妃各出奇招,每天恨不得賴在鳳寧宮裡不走。
力求把我與陛下那些不得不說之事記錄得詳實清楚。
甚至還有那等不善言辭的宮妃,嫌自己說得不夠生動,還提筆把我們相處的日常全部畫了出來。
畫技不能說精湛,但準確度堪稱一流。
我跟沈清池看得嘆為觀止,每天都覺得開了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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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宮孜孜不倦的努力和蕭長歌被迫日日營業的頻繁度之下,趕在年底,後宮終於傳來了好消息。
孫才人,有孕一月。
我說到做到。
當場就往早就寫好了的詔書上填了孫才人的名字,冊為修儀,賜獨居錦璀宮,安心養胎。
再賜錦緞十匹,金珠一袋,以示嘉獎。
孫修儀雙手摸著自己爭氣的肚子,哭得稀裡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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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池替我又補了一條,任何人不許打擾修儀養胎。
這下好了。
錦璀宮裡進不去,可憐鳳寧宮的門檻就遭了殃。
問不了孫修儀,但孫修儀的臨幸記錄可還在鳳儀宮的偏殿裡放著吶!
剩下七人拿出考狀元的架勢,賴在鳳儀宮裡,人手一冊孫修儀的進幸記錄,死記硬背,力求融會貫通。
於是,剛從後宮終於有孕的喜悅中回過神來的皇帝陛下,陡然發覺。
原本還算各有千秋的宮妃們,突然一夜之間全換上了同一種花樣。
每個人都和上了弦的木頭機關人一樣,除了那張臉不同,其餘的都和剛被診出有孕的孫修儀,一模一樣。
一個孫修儀進不了幸,千千萬萬個孫修儀前僕後繼。
蕭長歌原本還試圖變上一變,然而他剛露出點苗頭,宮嫔們就有千百種手段把他掰回孫修儀的節奏上。
之前五花八門的補湯藥膳也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換上的食譜來來去去就是孫修儀之前送過的那幾樣。
御前的人連喝了半個月,喝得人人臉色發青。
蕭長歌越發覺得,身為皇帝,臨幸變成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負擔。
他甚至隱隱有些懷念,當年姜歡還是個醋精時,後宮裡萬紫千紅一片素時的狀態了
素是素了點。
但不至於把人活活掏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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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我最近的後宮管理工作做得實在是無可挑剔。
蕭長歌再來鳳寧宮時,臉色就好了很多。
彼時我正在跟沈清池討論下一屆的秀女大選。
蕭長歌衝進來的時候甚至步履都有些虛浮。
「皇後,朕覺得既然後宮已經有孕,輪流侍寢似乎也可以稍稍停一停了。」
我跟沈清池對視一眼,一塊兒給蕭長歌跪下了。
「請陛下放心,妾已與女官商議明年秀女大選事宜,請陛下千萬再忍耐些時日,明年中秋,新晉秀女就能侍寢了。」
蕭長歌:……
我趁著蕭長歌還沒來得及開口,提前一步,抄他後路。
「如今後宮姐妹都仰慕陛下,日思夜想隻盼與陛下親近,妾好不容易維持了後宮姐妹和睦的局面,陛下可萬萬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寒了各位姐妹的心啊。」
「更何況如今雖然修儀有孕,但肚子裡未知男女,若是公主,豈不是陛下膝下還是沒有皇子?」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陛下咬咬牙,為了千秋社稷,再忍一忍吧。」
蕭長歌突然一咬牙,上千直接把我扶了起來。
拉著我的手,情真意切。
「皇後,我想清楚了,朕的第一個孩子必須得是嫡子。」
我大驚失色。
「陛下慎言,無論宮中哪位妹妹生下皇子,妾以性命跟陛下保證,那都得是嫡子。」
蕭長歌:……
他覺得,如果哪一天他死了。
那一定是被皇後用美人計按死在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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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長歌企圖逃避進幸職責失敗,被我牢牢按在了妃嫔床上,終於沒再找我麻煩。
當然,偶爾利用公務繁忙逃避交糧的行為,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他過去了。
畢竟也是天子之尊。
每天跟被掏空了一樣去見大臣,於名聲來說也不好聽。
德妃趕在新進秀女進宮之前,靠著肚子半隻腳踏上了貴妃之位。
我一高興,大筆一揮,後宮所有人加一個月月俸。
然後把德妃晉貴妃的詔書也寫好了,隻等生下皇子就晉位。
德妃當場就在宮裡供奉了送子娘娘,每天燒香禮佛,潛心叩拜,保佑自己一舉得男,順便再請菩薩千萬讓孫修儀隻生個公主。
畢竟皇長子和皇子,差一個字,身份也要差一大截。
我順便派人給佛堂裡的賢妃也知會了一聲。
讓她替孫修儀和德妃肚子裡的孩子多念上一份經,後宮大喜,她也可以跟著同慶。
賢妃恨得生生扯散了一串佛珠。
蕭長歌更高興,宮妃有孕意味著那天無人進幸,他隻需要去宮妃宮中睡一晚以示安撫就行了。
蓋著被子純聊天的那種睡。
想一想就讓人很激動。
德妃和孫修儀的進幸記錄被宮妃奉為金科玉律,甚至還有人為此押了寶,看誰肚子裡揣的是男孩兒,以後就隻學誰的那一套。
當然,可憐的皇帝陛下對自己今後隻能面臨兩種姿勢和兩套補湯的命運依然一無所察。
而我正在緊鑼密鼓的跟沈清池和齊承謹討論皇後薨逝的種種細節。
嗯,就坐在我墳頭上討論。
感覺總有點奇怪。
但隻要後宮有了兒子。
那就意味著皇後這個位置也就隻是一個位置了。
由死人來坐總比讓活人來坐,更令人死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甚至比蕭長歌更盼德妃的肚子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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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承謹建議我從現在開始就往外放皇後身體不好的風。
等到皇子滿月,我就能死得順理成章。
替身也是現成的。
上次沈清池找的兩顆小白菜,雖然莫名其妙死了一個,但還剩一個。
到時候把她往棺材裡一替,再化個親媽都認不得的喪葬妝。
一切都齊活兒了。
至於出去之後去哪兒,齊承謹說他已經在跟陛下請辭了。
我隻需要再多等上小半年,他就能來跟我匯合。
萬事俱備。
隻要我死。
我看著沈清池,非常誠懇。
「要不你跟我一起?」
「你的借口比我好找,到時候你就說要給我守陵,自請出宮一年,再隨便報個意外失足,就齊活兒了。」
沈清池垂下眼睛,半晌才嘆了口氣。
「你比我有福氣,提早還了陛下的恩。」
齊承謹說是替我去外頭看著點人,給沈清池留足了空間。
「你知道,那幾年你不在的時候,我都在想,那杯毒酒我要是喝了該多好。」
我捶了一下她肩膀。
「鬧呢嗎你,我當時喝的時候,也不知道我還能借屍還魂啊。」
沈清池拿腳在地上劃土,劃過來,抹平,劃過去,又抹平。
「還不還魂都一樣,你憑良心說,如果當初你不死,姜歡為皇後,你覺得,陛下會把你放走嗎?」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我記得很清楚。
那是姜歡剛剛入府的第一年。
陛下在書房臨字帖。
我研墨,沈清池奉茶。
蕭長歌似乎是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和我們倆說。
「若有朝一日我心願得償,姜歡為後,必立齊鶯為貴妃,清池為宮正,替我掌管後宮,從此再無憂枍。」
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把我們倆放走。
好不容易從潛邸精挑細選出來的,兩個調教得忠心耿耿的侍女。
哪有那麼容易找得到替代品?
沈清池就又嘆了口氣。
「如今你走容易,若我還跟著走了,陛下總有一天會起疑,到時候咱們誰都別想跑。」
她捏著我的肩膀,重重抱了我一下。
「更何況你死了,後位空懸,他立誰都不會放心,不如我用著舒服。」
「替我出去吧,你從來就沒把心思放在過陛下身上,我留下,總比你留下要多點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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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波秀女趕在中秋前入了宮。
不得不說我運氣不錯。
孫修儀和德妃生的都是皇子。
我把孫修儀提到充容的位置,給德妃晉了淑妃。
開始每天喝藥,順便自己給自己寫脈案。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我在神策營裡跟齊承謹學會的一筆仿字,最後會用在我自己身上。
蕭長歌終於找到由頭免了後宮進幸,以皇後病體沉疴為由,開始了新一輪的祈福活動。
我則以病勢太過沉重,未免陛下煩憂,耽誤國事,十次有九次把他拒之門外。
蕭長歌似乎非常滿意我的懂事。
除了賞賜流水一般抬到鳳寧宮之外,露面的次數越來越少。
沈清池跟我說,那些賞賜,也全都是由她來打點的。
我躺在床上跟沈清池一起笑。
當年給姜歡的賞賜,全都是由我來打點。
如今我變成了姜歡,陛下給我賞賜的活兒,又落到了沈清池頭上。
齊承謹先我一步致仕,託沈清池給我傳話進來。
他在宮外已經擇了一塊山林,隻等我出宮就接我過去。
我們唯一賭的就是,在停靈期間,蕭長歌不會太過於仔細看棺材裡躺的是誰。
因為他需要的,是一個死了的皇後,和一個用來制衡世家的,空懸的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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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但凡死過一次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
蕭長歌真的兌現了我剛醒時候的諾言。
我「死訊」剛出。
他立刻下令鳳寧宮裡所有宮人都給我陪葬。
沈清池拿了我的遺詔,拼死勸諫。
最後把陪葬的人數縮減到了兩個。
一個青栀,一個雲韶。
我混在鳳寧宮裡給我自己守靈。
蕭長歌的確沒往棺材裡仔細看。
他甚至都沒發覺鳳寧宮裡多了一個面生的侍女。
沈清池替我偽造了一塊送靈的腰牌。
蕭長歌把我的喪禮辦得風風光光。
送靈的隊伍延綿了三裡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