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8
深夜,黑漆漆的房間裡。
筆記本電腦微弱的光,映亮一張掛滿陰森笑容的臉。
「一口價,兩張五百,不能再多了。」
那頭的人秒回:「六百我都不賺錢的呀,五百肯定不行。」
我咬了咬牙,「五百五吧,明天就是音樂節了,你再不賣就該砸手裡了。」
「……好吧,都要哪個位置。」
對付完黃牛,我如釋重負地閉上了雙眼,為明天的硬仗養精蓄銳。
第二天上午的大課間,我頂著無數聲「嫂子」來到陸恆班級後門。
隨機抓住一位幸運男同學:
「幫我叫一下陸恆。」
「嫂……嫂子,哦哦哦好。」
沒一會Ṫŭ⁽兒,陸恆那張英俊的面癱臉出現在我面前:
「有事?」
我故作悲傷地吸了吸鼻子,從兜裡掏出一張票,顫抖著聲音道:
Advertisement
「這張票……你拿著吧,本來也是為了陪你我才買的。我的那張我已經扔了,反正你不想看到我。祝你玩得開心。」
陸恆接過票,眼神復雜地看著我:
「我不是不想看到你。」
「你不用說了,我心裡都明白。你……一定要去,連帶著我的那份兒。」
話音剛落,陸恆的眼睛瞬間多了幾分不忍,嘴巴開合幾次像是要說什麼。
我沒有戀戰,直接轉身離開。
肩膀瑟縮著,腦袋低垂著,怎一個「可憐」了得。
回到班級,江赫言罕見地坐在座位上。
看到我回來,他直了直腰板兒,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
「又找陸恆去了?」
「你咋知道?」
他冷哼一聲:
「這學校還有我不知道的事嗎?」
我了然地點點頭,也是,他的小弟團隊就差沒把校長納入囊中了。
江赫言瞥了我一眼,沒好氣兒地說道;
「以後少找他。」
呦呵,敢這麼跟我說話。
我不把你黑出翔,算你拉得幹淨!
9
下午放學,我一溜煙地跑出學校,直奔本市有名的造型店。
「給我整一個我親媽都認不出來的造型。」
穿衣前衛大膽的造型師一口應下。
一個小時後,一位地地道道的非洲友人誕生了。
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我半夜出門,不龇牙就相當於隱身。
到了音樂節現場。
我沒有著急找座位,而是趁亂混進了後臺。
「您好,我有個朋友暗戀一個男生三年了,今天他倆一起來看音樂節,一會兒到了那個環節,您可以把鏡頭切到他倆身上嗎?就當幫我朋友完成一個心願。」
工作人員撓了撓頭:「姐妹兒,你這中文說得挺地道啊。行,既然外國友人都開口了,你把座位號告訴我。」
我表面平靜地點點頭,出後臺就激動得給了空氣一拳。
Yes!It's going great!
晚上七點,音樂節即將拉開帷幕。
一個高個兒寸頭、英氣十足的大帥哥坐到了我斜後方。
來了!
我火速掏出手機:
「哥們兒,我弟跟同學打起來了,我得去看看,你先看著啊。」
身後傳來一聲三全音,江赫言秒回:多久?
我:我盡快。
江赫言:嗯。
緊接著,一個清冷大帥哥入場,坐到了江赫言旁邊。
江赫言用充滿嫌棄的語氣問道:
「你怎麼也來了?」
陸恆語氣冰冷:「我還想問你呢。」
10
陸恆:為什麼江赫言會坐我旁邊?
我迅速把早就想好的說辭發了過去:
我:啊?怎麼可能呢?
我:哦,我知道了!我把票扔我倆課桌中間的垃圾袋裡了,一定是他給撿走了。
放下手機,我心情頗好地觀看著臺上的表演,腳跟隨著節奏打著節拍。
一曲終了,臺上的歌手聲情並茂地說道:
「下面這個環節叫『給到鏡頭就接吻』,熱戀中的情侶們,大方地展示你們的愛意吧!來看大屏幕!」
三秒後……
巨幕上出現兩張面無表情的帥臉。
「臥槽!」
觀眾中爆出一聲驚呼,隨後尖叫如同井噴式增長。
江赫言默默地往旁邊挪了一格,那是我提前跟黃牛買好的座位。
但並沒什麼卵用,他太低估觀眾們看熱鬧的心理了。
「接吻!接吻!接吻!」震耳欲聾、整齊劃一的起哄聲,在偌大的空地上回蕩。
饒是如此,這兩人也絲毫不為所動,一個望天,一個看地。
工作人員非常盡職盡責,整整五分鍾都沒有切屏,大有一種『你不親咱就耗著』的意思。
周圍觀眾的抱怨聲越來越多。
江赫言劍眉都快重疊到一起了,面上滿是不耐。
片刻,他為數不多的耐心終於告罄。
他一把摟過陸恆的脖子,腦袋湊了上去。
陸恆眼睛瞪大到極限,一時間忘了動作。
而此時的我……拍攝鍵都快按冒煙了。
11
從我這個角度看,江赫言兩個大拇指是嚴嚴實實蓋住陸恆嘴唇的,並沒有真的親上。
但別人可不這麼認為,叫好聲都快把舞臺震塌了。
我鄰座的女生喃喃自語:
「我說我怎麼找不著對象呢,原來帥哥都內部消化了。」
我這個「導演」+「編劇」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貼了也就一兩秒,江赫言猛地後撤,兩人的臉像新鮮的豬腰子似的紅裡透紫。
陸恆也不知是氣得還是羞得,胸脯劇烈起伏,雙眼微微泛紅。
我心裡暗道:恆恆寶貝,等我黑完江赫言,一定好好安慰你。
但手上拍攝的動作一點沒留情。
見眾人還眼眼巴巴地看著他倆,像是沒看過癮似的。
江赫言氣憤地吼道:
「還他媽看什麼?!有完沒完!」
……
周一,還是那條昏暗的走廊裡。
隻不過一臉愁雲的人變成了江赫言。
他面色陰沉地靠在牆上,手裡夾著一根煙,吸一口,吐出來的煙霧名為「爺的憂愁誰能懂」。
我心裡爽得要死,面上卻絲毫不顯,安慰般地拍了拍江赫言的肩膀。
「甭鬧心了,誰的人生中不得經歷幾次桃色緋聞啊?」
江赫言抬了下眼皮:
「ţũ²連你都知道了?」
額……我能說就是我一手炒起來的嗎?
那天從音樂節回到家,我發揮優秀的寫作功底,洋洋灑灑寫了一篇「新聞」。
簡單概括就是:
江赫言暗戀陸恆已久,費勁心思搞到了陸恆旁邊的票,大庭廣眾之下強吻陸恆。至於溫如,隻不過是他求愛路上的擋箭牌、障眼法罷了。
又挑了幾張最引人遐想的照片,用新創的小號打包發給我們學校表白牆。
於是,「嫂子」的桂冠就這麼被我神不知鬼不覺地摘掉了……
江赫言把煙頭一扔,腳狠狠蹍了幾下,狠戾道:
「哪個缺心眼的竟然造這謠,我看起來像彎的嗎?!」
本「缺心眼的」腹誹:誰管你直的彎的?反正氣氛烘託到這了,你不彎也得彎。
「媽的,別讓我知道是誰說的,不然一定把他腸子扯出來當跳繩!」
我肚皮一緊,冷汗都冒出來了。
但轉念一想,這事兒我做得是滴水不漏,哪就那麼容易露餡兒?
摸了摸新接的長發,故作輕松地說:
「沒那麼嚴重,那種情況誰看了都會多想啊。」
「那你多想了嗎?」
這……怎麼還引我身上了?
「我多不多想也不重要啊,再說了,你那不是形勢所逼嗎。」
江赫言不語,眸子裡閃爍著意味不明的光。
大概是做賊心虛,我隻想趕快逃離這裡。
「好像快上課了,咱回去吧。」
剛走出兩步,江赫言抓住我的手腕,一張俊臉在我眼前放大。
當微涼的唇貼上來時,我腦子裡隻剩一個想法。
他咋不墊大拇指……
12
江赫言雙眼緊閉吻得投入極了。
湿滑的舌撬開我的齒關,在我口腔內攻城略地,薄荷糖的清涼蔓延到我這邊。
這可是老子的初吻啊!
正當我打算一口咬下去時,他像是提前預料到了似的松開對我的桎梏。
手還不忘幫我擦去唇角溢出的口水。
對著黑暗角落問道:「拍好了?」
「拍好了,言哥。」
「行,發我手機上,你回去吧。」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男生離開的背影,一把推開江赫言。
「江赫言,你瘋了吧?你他媽要幹什麼!」
他不要臉我還要呢!叫人來圍觀接吻這種事他也幹得出來?
此時的我儼然忘了,我前兩天剛精心策劃了逼江赫言在幾千人面前和男人接吻的戲碼……
但江赫言接下來的話讓我心驚肉跳。
「跟你學的,溫小如。」
一瞬間我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動,連呼吸都慢了幾拍。
他這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我費力地吞咽了口口水,故作鎮定地道:
「啥玩意?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別裝了,溫大導演。」
默默對視幾分鍾,我挺直的脊背驟然松垮。
「你啥時候知道的……」
「從我看到陸恆的時候,就隱約感覺到不對勁。至於為什麼斷定一定就是你……」
他俯身湊到我耳邊:
「這位非洲友人,下次再偷拍,記得摘掉印著吳世勳照片的手機殼。」
我:……!!!
百密一疏啊!
13
坐在教室時,我仍然有種活在夢裡的不真實感。
雙手插在發間蹂躪著,心裡哀嚎不止,怎麼就被發現了呢……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呢……
班主任在前面唾沫橫飛地講著。
江赫言完全不被幹擾,睡得都快死過去了。
我恨恨地瞪他一眼,罪惡的手剛要捏住他鼻子時,一道沉睿的男聲吸引了我注意力。
「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宋老師,我找江赫言。」
江赫言猛地睜開眼,正好對上了我懸在半空的手。
他愣了一秒後,三兩下替我把揉亂的頭發理順,這才起身出去。
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莫名有些惴惴不安。
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感覺來者不善啊。
心不在焉地在書上亂畫著,突然外面傳來隱約的爭吵聲。
我唰地起身在一眾驚詫的眼神中狂奔出去。
……
「你還知不知道自己姓什麼?要不是偶然在網上看到,我都不知道自己兒子什麼時候成同性戀了!這學你也別念了,立刻收拾東西滾回家去。」
「我說過了,那是誤會。」
「誤會?誤會你把人家攬過來啃?!我給你兩條路,要麼滾國外去,我眼不見為淨,要麼現在休學,過兩年進部隊。」
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樣的對話,我嚇得腿肚子直轉筋。
咋捅這麼大婁子啊我!
「從小到大你都沒怎麼管過我,現在來管我幹什麼?管好你最重要的公司吧!我是死是活跟你沒……」
「啪」的一聲清響,空氣安靜了。
我想都沒想,推開樓梯間的門衝了進去。
瞟了一眼江赫言帶著巴掌印的臉,心沉了沉。
「叔叔,江赫言說的是真的,他不是同性戀。」
江爹收起剛剛面對江赫言時的狠戾,疏離地問道: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