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您可看見了,當著您老人家的面他都敢動手打我,這日子沒法過了!
「我已經讓人去請西大街的老太君,還請母親和老太君做主,給媳婦我一條活路,讓宋寧凡寫下放妻書,我也好回我曾家去。」
一聽我讓人去請老太君,老夫人肉眼可見地慌了:「胡鬧!簡直是胡鬧!為這麼點事,這麼晚驚動老太君!曾氏,我看你真是越活越不像話,你到底想幹什麼?
「來人!趕緊去把通報的人給我攔下來!」
宋寧凡氣得一張俊臉變了形:「你說你要跟我和離?你居然有臉提跟我和離?」
「這不正合你心意嗎?我走了好給你愛妾騰位置,哦對了,還有我女兒不是跟她八字不合,也讓我一起帶走好了,真是晦氣!」
聽我這麼一說,宋寧凡怒極反笑。
「我就知道是這件事,你一直嫉妒莊兒得寵,如今她有孕了,你怕是嫉妒瘋了吧。
「你個妒婦,拿什麼女兒做擋箭牌,你幾時關心過孩子的死活,如今倒是讓你拿捏了。
「你別以為兩年前,你指使珍珠給莊兒下落子藥的事我不知道,那時我帶莊兒才回京,不想與你多計較,你讓珍珠一人背了鍋,將她撵走,我也睜隻眼閉隻眼。
「曾晴,我告訴你,你針對莊兒做的那些腌臜事,有哪件算哪件,我全都記著,你要說什麼夫妻情分,我們一筆一筆都可以算清。」
我默默聽著宋寧凡的控訴,腦裡飛速還原事情真相。
11
「宋寧凡,你還真好意思說。我嫁給你十年有餘,為你誕下兩兒一女,對你掏心掏肺,為了你我連自己父母都得罪了,你如今來跟我一筆一筆算舊賬,你也配!」
什麼糟心玩意,還夫妻情分,原本我也沒有。
我一句「你也配」就噎得宋寧凡說不出一句,衝上來又想動手打我,又被那兩個人高馬大的婆子給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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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你也看到了,是宋寧凡他不講情分要跟我算賬的,那之前宋家欠我曾家的賬是不是也該算一下?」
不理會宋寧凡在那裡無能狂怒,我將目光投向上座的老夫人。
老夫人是怕哪茬來哪茬,就怕我翻這件事,如今她看向宋寧凡的眼神都帶刀。
「夠了!」她喝止住還在翻來覆去數落我的宋寧凡,「老三,你鬧夠了沒?為了個妾室搞得家宅不寧,我真該聽老太君的話,將那惹事的小妖精給送走!
「老三媳婦,你也先冷靜一下。你剛也說了,你們夫妻十年不容易,別動不動就說什麼和離的話。
「兩口子過日子哪有不吵架不拌嘴的,日子還是要過,你若是想女兒,便讓人把女兒接回府,我曾家的嫡女為了個妾室,被撵去莊上,說出去也讓人笑話。
「她莊氏要是這麼矜貴,這個克她那個克她,那讓她搬走好了。」
老夫人話一出,宋寧凡還想理論幾句,被一個狠厲眼神制止住,立馬敢怒不敢言。
聽老夫人如此說,我方才伸手理了理凌亂的頭發,佯裝平復了一下心緒。
「母親說得也有道理,到底是一家人,翻那些舊賬做甚,別人不仁我還能不義?」
這話又刺了宋寧凡一下。
「不過,我心終究是傷了,趁著過幾日我娘家大嫂生辰,我回去小住一段時日,平復一下心情。
「也順便勸勸家裡人,別什麼都往錢銀上靠,動不動就讓人還債,傷了兩家情分,母親你說是不?」
老夫人聽了,臉色肉眼可見緩和了下來:「自然是該多走動走動,本來就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隻是我大嫂過生的生辰禮……」我欲言又止。
老夫人一愣。
對,我就是這麼世俗的人,我不清高,我娘家也不清高,該你們掏的錢一分也不能少。
「那是自然,明兒個你就去庫房,該備什麼就備什麼,別顯得我們宋家小氣了。」
畢竟比起曾家一半的家產,這點小錢還不算什麼。
「還有子曦和子欽,這麼多年也不曾回去看望外祖母,我娘實在想得緊……」
老夫人片刻不帶猶豫:「外孫看望外祖母天經地義,我明兒個就讓人去書院替曦哥兒請假,你帶他們兄弟二人回去多住幾日,別急著回來。」
我點點頭:「我準備明兒一早就起程,不如現在就勞煩大嫂開了庫房,讓我隨意挑幾件趁手的禮物,我也好裝車。
「哦,母親明兒遣人接了子曦,直接往我娘家送就行。子欽我就自己帶過去了,還有囡囡那邊我自己派人去接,接回來就直接住我娘家,免得與莊姨娘犯衝。」
老夫人揉了揉額角,有氣無力:「就按你說的辦吧。」
12
大夫人將庫房打開,看我挑挑揀揀將庫房搬空了一大半,半天都沒回過神。
我衝她笑了笑:「老夫人說了,不能太小氣。
「話說回來,這庫房裡都沒啥好東西呀,老夫人是不是藏自己小金庫了?」
「啊……是吧。」大夫人還在恍神。
好半天,她才一把抓住我胳膊:「不是!你怎麼做到的?
「就這一會兒工夫,三個孩子全被你接走了,還讓你順走半個庫房!」
我故作神秘地笑著指了指房頂。
「當你要掀屋頂的時候,他們就會滿足你開窗的要求了。」
大夫人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你果然會使詐。
「你之前想要回嫁妝那次,其實你隻是想要人手,你貿然來找我要人手,按著你我之前的關系,我肯定不會痛快答應,還會給你使下絆子。
「如今你放出風聲曾家要找宋家還錢,又鬧著老三寵妾滅妻要和離,這些可都是宋家經受不住的,相比起來,庫房這點東西和孩子的事還真算不得什麼。」
大夫人一臉感嘆,「你們這些官場出身的人真是一肚子壞水!」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嫂子,功課我可教了,你不會抄都抄不來吧?」
大夫人眼眸比燭光還亮。
第二日一大早,我便帶著宋子欽回了曾府。
看我帶回幾馬車的東西,李管家有些瞠目結舌,以為我被宋家趕了出來。
我笑著說:「這才哪兒到哪兒。」
說著讓人押著那小犟種宋子欽進了府門。
「這孩子缺乏管教,可得好好教育一下。」對於管教孩子,我有些頭痛,畢竟我不會。
李管家帶我進了一處院落,我才發現,裡面房間的布置跟我在侍郎府的閨房一模一樣。
我欣喜莫名,衝到梳妝臺拿出我的八寶妝奁。
裡面大大小小都是我珍藏的寶貝,有過生辰父母兄長送的長命鎖、玉如意,有閨閣好友從異域帶回來的鴿子蛋寶石……
我又想到什麼,趕緊從床底翻出一個碩大的黃木箱匣,毫不起眼。
但是上面落的鎖卻是有名的能工巧匠打造的魯班鎖,打開的方法隻有我才知道。
我按照記憶中的步驟將鎖一一對應打開,箱匣中的東西映入眼簾。
這裡面放的才是我真正的嫁妝。
價值連城的字畫古董,祖母留給我的金銀珠寶,全在裡面。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啜泣聲,母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口,此時正掩面拭淚。
大哥二哥也站在母親身後,臉上的神情難以言喻。
二哥輕拍母親的後背,大哥卻上前走到我面前。
眼前的大哥依然挺拔如松,可兩鬢卻多了些銀絲,俊朗的面孔也添了幾分滄桑,如今的他已年近四十。
他伸手,如幼時般摸了摸我的頭:「你回來了?」
鼻頭瞬間酸澀無比,眼淚一下湧出眼眶,我點點頭:「大哥,是我。」
13
母親壓抑著發顫的聲音:「我就說是她吧,隻有她才喜歡吃我親手做的鹹肉粽,那是她從小吃到大的啊,怎麼會如『那人』般嫌棄厭惡?!
「也隻有她才記得自己珍藏的寶貝,才記得打開那黃木箱的方法!」
母親一把抱住我,終是哭成了淚人,「那人怎麼就把你磨成了這樣,那天我見你回來,憔悴得不成人樣,瘦得都脫相了。
「『她』怎麼敢啊?我們都不敢動『她』一下,生怕傷到你的本體,這麼多年都由著她,就盼著有朝一日你能平安『回來』。
「我的兒呀,這些年你都去哪兒了啊?」
二哥一邊安撫娘一邊別過頭擦淚:「前些年娘借著去找爹的由頭,去了不少地方尋找能人異士,可都無功而返。
「大哥也一直沒有放棄,將軍府後院灑掃的兩個婆子便是大哥留下的,這段時日你在那邊發生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原來我的家人並沒有放棄我,原來他們一直在默默守護我,等著我歸來。
他們早就發現「我」已不是原來的我,想將「她」驅趕出我的身體,卻毫無辦法。
他們隻能等,等著「她」離開,等著我回來。
我不知道那是個什麼妖孽,也不知道它是怎麼侵佔我的身體,又是為何離開,更不知道它還會不會回來。
不過,我想,有一個人可能知道。
大哥似是看透我的想法,對我說:「你讓我幫忙找的人,如今就在後院。」
14
昏暗逼仄的房間內,一個渾身灰撲撲的女子坐在床邊。
我推門而進時,她被光線刺了一下,用手擋住眼。
「珍珠?」我試探著開口。
她放下手,定睛看了看我,渾濁的眼眸瞬間亮了。
「夫人,夫人,是您,您來接珍珠回去了!」她撲過來抱住我的腿。
我將她扶起坐好,遞了絹帕給她,等她擦幹眼淚。
「珍珠,你仔細看看,我是不是柳思兒?」我平靜看著她。
珍珠身子一震,抬頭看著我,眼裡漸漸露出驚恐之色。
我心下了然:她果然知道真相。
珍珠顫抖著用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夫人,您在說什麼?珍珠不懂。」
我笑了笑:「那我問你,柳思兒如今在哪裡?你是柳思兒從柳府帶來的貼身婢女,總不會不認識她吧?」
珍珠面色煞白,咽了下口水:「夫人,小姐她……她十年前就過世了。」
我挑了挑眉:「哼,你當我真傻?柳思兒是宋寧凡青梅竹馬的表妹,從小便借住在宋府,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醒來後便失去記憶,性情大變。
「後來她突發惡疾過世,然後便是我嫁去宋府,你做了我的貼身婢女整整八年。兩年前宋寧凡帶著小妾回府,你下毒讓小妾的孩子胎死腹中,被趕出宋府。
「你不會以為我這些都不知道吧?
「我去過柳思兒的房間,你猜我發現什麼?我看見了柳思兒的畫像,她長得跟莊姨娘可真像。
「我道宋寧凡心裡一直念著誰,原來是柳思兒。
「我說得可對呀,珍珠?」
珍珠額上的汗更多。
「這柳思兒究竟會何妖術,竟會借屍還魂?這莊姨娘該不會也是她附身,變出的障眼法吧?」
我一把捏住珍珠的下巴,「你不會也是個妖孽吧?」
珍珠嚇得腳下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她不住地在地上磕頭:「夫人饒命,奴婢不是什麼妖孽,小姐也不是妖孽,她隻是有個叫『系統』的東西。」
珍珠說,柳思兒八歲那年生了場大病,醒來後便失去記憶,性情大變。
後來珍珠才知道,她家小姐被換了裡子,身體住進了另一個人。
那個假柳思兒不屬於這裡,是來自另外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