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過後,我便下了逐客令。
「臣妾今日身子不舒服,就不好留殿下了。」
蕭逸有些吃癟,臉色不太不好看。
「你是嫌棄本宮,所以才不願意讓本宮在這的嗎?」
我強忍著惡心扯著蕭逸的衣領。
「自然不是,今日也算是您和煙兒妹妹的大喜之日,實在不好冷落了她,您若不想去,那便……」
蕭逸聽到煙兒的名字,不動聲色地拿下了我的手。
「你說得對,本宮改日再來看你。」
送走了蕭逸,我命人扔掉了他用過的所有的碗筷。
前前後後清洗了好多遍手,直到蓮兒出聲制止,我才停了下來。
「小姐,再洗這手就糙了。」
可是太髒了,實在是太髒了。
跟蕭逸說的每一句話,觸碰他的每一下,我都覺得惡心。
我讓煙兒退了下去,連門口守衛的小太監都撤了。
前世那幾日被盯著的感覺我終生難忘,現如今外面有人隻會讓我更睡不著。
躺在床榻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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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月光正盛,想到上一世我一心為蕭逸打理後宮,教育好三個孩兒。
這樣的月光又何曾賞過。
如今。
想到這,我穿上衣衫走到了院子裡。
月色如水,深秋夜寒。
我再鍾情於景,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頓時,一陣暖意落在肩頭。
是我最喜歡的那件大氅。
我自然以為是蓮兒,剛想回頭,耳畔卻響起了道溫潤的嗓音。
「別回頭。」
是位男子。
我心下一驚,卻發覺那人後退了幾步,沒有半點逾越的意思。
「娘娘莫怕,小人不過是來看看您。上一世曾許諾要護您周全,卻食了言,如今……罷了,娘娘早些回去,夜涼容易生病。」
「你……」我有些疑惑,心裡卻有了答案。
他不待我說完,又道:「重來一世,臣心如故。娘娘想做什麼便去做,臣定當全心為您效力。」
語畢,他抬腳離去。
我雖看不到那人的樣子,但敢肯定。
竟然是他!
6
「等等。」
我小聲開口,腳步聲猛地頓住。
「你不會也?」
那人遠遠地「嗯」了一聲。
我死死地攥著自己的衣角,指尖發白,聲音微顫。
「上一世的一切都是我不知情,既然重來一次,還望冷大人離我遠些。」
他嘆了口氣,疾步走過來,似乎想要將我擁入懷中。
最後,那骨節分明的手,隻是落在了我的發梢。
熟悉的栀子花味道,一下就將我的回憶拉回了之前。
我曾與他夜夜,行魚水之歡。
「之前是我無能,負了娘娘。如今……」
他靜靜瞧我,那泾渭分明的眸子裡落著月光。
我往後退了幾步,不想與他接觸。
可才挪半分,他便往前湊近一分。
我仰頭,與他視線交會,卻隻見得滿眼柔情。
他似被中傷,輕聲問:「你在躲我?還是,你懼我?」
「你為臣我為妃,何來懼與躲?」我反問。
他眉頭不自覺擰緊,呼吸也加重,仿佛再也克制不住般,將我擁入懷中。
他的衣裳還沾著夜露,卻讓我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我想要推開,可他卻雙臂更加箍緊。
他壓低聲音,緩緩道:「我知你厭我,恨我。
「可你要復仇,一個人總歸是弱了些,就當是找了個幫手,我發誓以後不會隨意叨擾你,可以嗎?」
這般哀求,我竟說不出半分反駁的話。
見我緩了臉色,他將我騰空。抱在了懷中。
我微微吃驚,連忙慌亂道:「你放開我,我喊人了。」
他置若罔聞:「更深露重,我帶你回去歇息。」
隨後,三步並作兩步就將我抱進了寢宮,放在床上後便轉身離去。
「哎!」
我指了指身上,我的羅裙此刻正勾著他的盔甲,扯壞了好大一塊。
他蹲下耐心解著衣服,外面傳來了蓮兒的聲音。
隻一瞬,他就吹滅了屋內的燭火,順勢將我壓在了身下。
而他的唇剛好覆在了我的唇上。
我心跳如擂鼓,好在黑夜看不到已經漲紅的臉。
打發走了蓮兒後,他未做停留就離開了。
隻留了滿室的栀子花香。
我一夜無眠。
7
清晨,煙兒早早地就到了我的寢宮請安謝恩。
我倚靠在榻上,上下打量著她。
穿了一身紫色羅裙,頭上戴著的是用金絲傫的鳳頭釵,我若沒看錯,昨日這釵子還在皇後的頭上。
見我的目光停留在了鳳釵上,她挑釁般地攏了攏頭發。
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
「這個呀,是皇後娘娘賜給我的,說是給我肚子爭氣的獎勵。」
「爭氣」二字她咬得極重。
我與蕭逸成婚三個月,肚子遲遲沒有動靜。
倒不是我有意避孕,而是蕭逸一個月得有十幾天找借口不回來。
這些日子都是煙兒在陪著。
我還未開口,一旁的蓮兒聽不下去,她白了一眼,譏諷開口。
「都說母憑子貴,卻不知道,野雞哪怕是懷了鳳種,本身也不過是隻野雞。」
我忍不住掩唇輕笑,這蓮兒的嘴,的確是利。
煙兒聞言,臉色立馬變了。
「叫你一聲姐姐,隻因我懂禮數。可姐姐卻不知,殿下已經承諾過我了,若是我這一胎為皇子,那未來儲君之位,自然是我孩兒的!」
「蠢貨!」我正找不到正當理由給她點顏色瞧瞧呢,如今竟然自己上趕著找打。
我將手中的杯子摔在地上。
「蓮兒,掌嘴。」
左右婢女將煙兒按住,蓮兒左右開弓扇在了她的臉上。
我厲聲道:「如今陛下身體健碩,你居然敢肖想未來的後位,是咒咱們陛下嗎!」
煙兒被打得滿嘴是血,嗚咽著開口。
「是太子殿下允諾我的,不是我……」
我走上前,狠狠地捏著她的下顎:「也就是你肚子裡還有個孩子,否則我今日就……」
「住手!」
蕭逸大步流星地從外面走了進來,一腳踹翻了按著煙兒的那倆婢女。
心疼地將煙兒抱在了懷中。
煙兒來了靠山,眼淚瞬間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掉,真是我見猶憐。
「殿下,不關姐姐的事,是我越了規矩,竟然帶著娘娘賜的釵子招搖過市,姐姐懲罰得對。」
說罷便要推開蕭逸,雙膝落在這地上。
蕭逸臉色沉得發寒,他狠狠盯著我,呵斥:「洛依嫻,你這個毒婦,煙兒她懷有身孕,你怎可隨意體罰她!」
嘖,又來。
不就是哭嘛,誰不會啊。
我佯裝害怕般跪在了地上,捂著心口泫然欲泣。
「殿下,臣妾真的是為您好,為妹妹好,這才體罰的。」
蓮兒看懂了我的眼色,上前將剛才的事情復述了一遍。
「難道太子殿下這麼快就忘了七皇子的事兒了嗎!」我聲音壓低了幾分。
「當日七皇子吃醉了酒,不過是與自家的舞女說了幾句醉話,便被皇上罰下大獄,貶為庶人,若今日的話傳出去,那麼……」
我故意捂住了嘴巴,跪在地上。
「若殿下覺得我的懲罰過重,那您便將我罰回來,可即便被您打死,我也不後悔剛才的事情。」
那日七皇子吃醉酒後說了句假若我將來是皇上,那麼定會把你們一個個都封妃。
這話傳到了皇上的耳朵裡,便認為七王爺是咒他死,覬覦皇位,甚至都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就下了大獄。
蕭逸被嚇得臉色發白,額頭上冒出了些細密的汗。
想必他也想到了,如今他貴為太子,若這話傳出來,不免會讓皇上誤以為是他等不及了。
8
蕭逸還是板著臉,但語氣緩和了許多。
「可畢竟煙兒懷有身孕,你這樣做……」
「如今大皇子不甘於臣位,已經起了奪嫡的念頭!」我打斷了蕭逸的話,「您必須得小心再小心啊。」
煙兒倒是個會看眼色的,跪在地上一個勁地認錯。
「是我說錯了話,差點害了姐姐與殿下,煙兒錯了,還望姐姐原諒。」
打也打了,我心裡舒坦了不少。
便隨意敷衍了幾句,就任由蕭逸將煙兒抱走了。
但這件事也不知道怎麼就傳到了皇後的耳朵裡。
到了晚間,她竟親自到了我的寢宮。
「聽說你今日體罰了煙兒?」
我起身認錯:「兒臣確實打了煙兒,但事發有因,還請母後……」
皇後伸手將我扶起。
「你這孩子,即便她今日沒錯你打了她,母後也不會怪你,這才成婚三個月,逸兒他便……是母後管教不嚴,更何況今日你確確實實救了他倆的命,母後感激你還來不及呢。」
我急忙開口。
「母後這樣說可是折煞兒媳了。」
寒暄了幾句後,皇後便離開了。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蕭逸帶著吃食到了我這裡,身旁還跟著冷寒。
「今日之事是我錯怪了你,多虧你才保下了煙兒與她腹中的胎兒。」
我淡然一笑:「這都是應該的。」
蕭逸將我攬入懷中。
「最近辛苦你了,今日我特意從煙兒那帶來了她親手釀制的桂花酒,最是甘醇,你我喝酒賞月,共度良宵。」
我不動聲色地從蕭逸的懷中出來,下意識地看向了外面站著的冷寒。
他正直直看著院子,薄唇微抿,握著刀柄的手青筋四起。
9
我賠上笑臉敷衍著蕭逸,一杯又一杯地灌著他喝。
隻盼著將他灌醉了好扔到院子裡凍一夜,還共度良宵?
眼下多看他一眼我都覺得惡心無比。
「嫻兒,你為何不喝,你也喝,來本宮親自為你滿上。」
我半推半就地喝了兩杯,就覺得全身燥熱難耐,體內有千萬隻蟲子爬過般痒痒的。
蕭逸喝得醉醺醺地走上前將我抱在了懷中。
「走,咱們進屋。」
我明明心裡厭惡極了蕭逸,可他抱起我的一瞬,我覺得全身麻麻的,想要更多。
我猛然警覺,自己是被下了藥!
剛才桌上共有兩壺酒,蕭逸給我倒的是從煙兒那拿來的桂花釀。
怪不得蕭逸恨不能死在她床上,原來是這樣。
蕭逸跌跌撞撞地將我扔在床上,趁他脫衣的時候,我掙扎著爬起來。
眼前的一切變得迷糊無比,我越發控制不住自己。
真的……忍不住了。
我抽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地扎在了自己的胳膊上。
疼痛讓我的理智暫時回歸了幾分,可還是不夠。
如若他真的……我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胳膊上的痛意漸漸散去,體內的酥麻再次控制著我。
慶幸的是,蕭逸已經趴在床上醉得不省人事。
如果一定要……
那我寧願選擇冷寒。
我手腳並用爬到了門口,門剛打開,冷寒那如月似冰的臉便映入眼中。
「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