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深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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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解釋,隻是說:「正好你過來了,那我們就商量下辭職的事情。」


「哦對了,還有你之前說過的補償。」


6


我並沒有在開玩笑。


可容庭依舊覺得我是在用這種方式威脅他。


於是先前在看到我時的那些心虛和愧疚很快淡了下去。


他面色冰冷,又像是在耐著性子:


「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但你沒必要說這種氣話來氣我。」


「是因為我嗎?」


周窈窈突然開口。


是和先前電話裡截然不同的柔和語氣:


「姜小姐你可能對我有些誤會。其實我——」


「沒有什麼誤會。」


我打斷了周窈窈的話,認真:「我就是很不喜歡你,也不想看到你。」


周窈窈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


她一愣,又下意識看向了容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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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容庭沒有看她,隻是神情晦暗不明地盯著我。


「那我還是先不打擾你了。」


周窈窈勉強扯起一抹笑容。


她並沒有多說什麼,留下一句「那姜小姐你好好休息」後就轉身離開。


性子的確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我想著。


又注意到周窈窈如今的穿著打扮都是大牌。


雖然比不上之前,但應該是目前容庭所能給她最好的了。


還有那個包——


我沒忍住扯了扯嘴角。


一個多月前我就曾在家裡看到過那個包。


當時我還以為是容庭給我準備的禮物。


雖然嘀咕了幾句他花錢大手大腳,但其實心裡是很高興的。


如今看來全是我在自作多情了。


「她在裡面吃了很多苦。如果沒有人幫她,她可能真的就活不下去了。你沒必要一直這麼針對她。」


容庭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


而我的面前也多了一個已經削好皮的蘋果。


他猶豫了一會。


最後還是緊繃著一張臉,努力放緩了語氣。


低聲:「我那天……喝多了,說了很多過分的話,抱歉。」


這就是容庭的主動示弱了。


他很少在我面前低下頭,哪怕是在最落魄的時候。


我也能猜到是為什麼。


無非就是因為容庭曾經是容家高高在上的小少爺,而我不過是容家保姆的女兒。


但這也沒什麼的。


要是換作以前,說不準我氣一會後就又主動湊上去哄著容庭了。


容庭也不止一次嘲諷過我的好脾氣。


但他也因此認定了我不會真的跟他置氣。


可那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我想了想,說:


「你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新容發展得也不錯,再加上還有周窈窈陪著你……容庭,你先聽我說完。」


容庭的臉色隨著我的話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他想要開口打斷,卻被我攔下。


我盯著他的眼睛看:「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是在報恩,雖然你不信。現在你過得不錯,說不準後面會越來越好,那我們之間也算是兩清了。」


當年我媽帶著我逃出那個家後,是容夫人幫助了我們。


也是她幫忙沒讓姜成能找到我和我媽,讓我們過了幾年的安穩日子。


我很感激。


而我對容庭的感情,也隻應該止步於此。


我以為我說得很清楚。


可容庭卻突然發起了火。


「你要離開?」


他猛地起身,又踹了一腳床邊的凳子,發出巨大的聲響。


往來的醫生護士都朝著這邊看。


容庭卻像是毫無感覺般緊緊盯著我,一字一句:「姜西,你他媽的在開什麼玩笑!」


可尾音卻隱隱在顫抖。


7


真要說起來。


其實我一直都捉摸不透容庭對我的感情。


我原以為他是不喜歡我的。


直到我被他撞見別人向我表白。


那晚容庭喝了很多酒。


我回到出租屋的時候,他正蜷縮在角落裡一聲不吭。


容庭的腿還沒有好,又發了燒。


我著急想扶著他起來,卻被容庭緊緊抓住手臂。


他仰頭看著我,臉上是難得脆弱的神情。


「姐姐。」


容庭極為輕聲地叫我:「你不要我了嗎?」


眼眶通紅。


抓著我的手還在發著顫。


於是我瞬間心軟,哄了他很久。


後來又忍不住心想,其實我在容庭心中應該也是不同的。


但我總想不明白。


現在又懶得去想了。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


我嘆了口氣,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我也覺得我一直纏著你確實挺煩的。不如你給我點錢,打發我走就好了。」


我猜容庭發火應該是因為我落了他的面子。


他這人素來高高在上慣了的。


可下一秒,手腕上卻突然一陣疼痛。


「你想去哪?」


容庭冷靜了下來。


他收緊下顎,渾身卻依舊充斥著戾氣,咬牙切齒一字一句:


「離開了我,你還能去哪?」


「姜西,你在這邊根本就沒有熟悉的人。離開我,離開新容,沒有任何背景和人脈,你覺得哪裡還會要你?你甚至連大學都沒畢業——」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容庭似乎反應過來自己的失言,頓時住了嘴。


可他也拉不下臉和我道歉,隻能僵硬了身子,面色愈發沉。


最後還是那句蒼白無力的話:


「姜西,你別開玩笑了。」


手腕上的疼痛感越來越強。


我安靜地看著容庭,難得被氣笑。


當年我陪著容庭去陌生的城市創業。


這幾年來我幾乎一直是圍著他、圍著新容打轉。


而當年最困難時,容庭幾次都有自殺的傾向。


於是我隻能退學打工,努力盡快湊錢給他治好腿。


一開始,容庭還對我心有愧疚。


可如今這些反倒成為他用來傷害和禁錮我的利器。


是他認定我離不開他的底氣。


但,憑什麼呢?


失望和憤怒的情緒不斷膨脹,眼睛也在此時酸澀得厲害。


「容庭你……」


「容總這話說得可不對。」


一道吊兒郎當的聲音突然插入,打斷了我的話:


「我就覺得姜小姐挺優秀的。要是她願意跳槽,我會很樂意歡迎姜小姐的加入。」


與此同時,容庭的手被強硬扯開。


我抬頭,對上了一雙熟悉的桃花眼。


——是那天遇到的那個男人。


我突然想起了他的身份。


謝深正。


謝老爺子最疼愛的小兒子。


雖說要比容庭大了一個輩分,但兩人曾經是出了名的不對付。


我沒想到會是他。


8


和西裝革履的容庭全然不同。


謝深正隻穿著一件黑色背心和深綠工裝褲,露出的手臂肌肉線條流暢。


他隨意叼著一根未點的香煙。


頭發凌亂地散在額前,幾乎都要遮住了眼睛。


看上去就像個混混頭子。


而容庭卻在看到他時神情陡然陰鸷了不少。


嗓音冰冷:「謝總也是來探望病人的?」


「是啊。」


謝深正抓著容庭的手沒有松開,目光也隨之落在了我的身上。


意有所指地笑了下:「順便來討個債。」


我別過頭沒有理會。


更沒有把謝深正先前的那些話放在心上。


容庭還想說什麼,卻被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


他接起電話。


周窈窈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阿庭,救我!」


伴隨著一陣男人嬉笑的聲音,隱約還有什麼「周大小姐」「好福氣」等字眼傳來。


「你在哪?」


容庭下意識甩開謝深正的手,朝著門口走去。


可還沒走幾步他就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不自在地扭頭看向我。


卻在看到我沒有任何反應後又沉下臉,像是賭氣似的。


一字一句近乎咬牙切齒:「那我現在就過去找你。」


我依舊沒有看他。


容庭離開時把門甩得很響。


「他是真的一點都不怕我把你挖走啊。」


謝深正感慨了句,隨意地拿起一旁容庭剛削好皮的蘋果啃了起來。


一邊啃還要一邊笑眯眯地看向我:「聽說那個時候你也是打電話給的容庭?」


和周窈窈一樣把容庭當成救命稻草。


結果等來了全然不同的回應。


我沒理會謝深正這句看好戲的話,隻面無表情:「法律上我也沒有義務去還姜成欠下的債。他欠了多少,你們去找他,砍手砍腳都隨你們。」


「我知道啊。」


謝深正點頭,啃蘋果很歡。


又伸出他的手臂示意我看:「我就是來問某個屬狗的丫頭討要醫療費的。」


牙齒印依舊清晰可見。


我當時的確是下了狠力氣的。


我噎了噎,岔開了話題:「這蘋果是容庭削的。」


謝深正利落地把手上的蘋果核投擲到稍遠處的垃圾桶內。


「那不正好?」他滿意地點頭,偏頭看我時意有所指,「我最喜歡不勞而獲,半道打劫了。」


我不吭聲了。


謝深正卻突然舉起雙手,聳肩:「事先說明,剛才我不是故意偷聽的。不過我耳朵靈嘛,或多或少都聽到了一些東西。」


他頓了下,摸了摸下巴又說:


「作為一個長輩來勸,現在對你來說,你需要的是一個可控的生活節奏,一個良性的財務狀況以及理性的生活觀念,這才是你在這能活下去的根本。」


「而不是去想那個人到底愛不愛你,你要為了能得到對方的愛又去付出多少。」


「人嘛,最大的靠山永遠是自己。姜小姐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那雙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閃過一絲狡黠的光。


我安靜看他:「謝總想說什麼?」


「聽說姜小姐大學讀的人工智能專業?正巧我手頭上有一個項目專門研發新型機械臂的,老頭子催得急,我一時間也湊不起那麼多人,不如姜小姐來幫個忙?」


謝深正摸著下巴,笑。


我一怔,忍不住恍惚了起來。


或許連容庭自己都忘了。


他剛開始創業時,第一個接手的項目程序主要就是我替他完成的。


可後來他習慣了我像個保姆一樣照顧他,又負責著新容的一堆雜事。


所以才理所當然地認為我離開他後就一無是處。


可不是這樣的。


「姜西,要試試嗎?」


半晌後,我聽到了自己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


「好。」


9


我接受了謝深正的敲門磚。


在醫院的這段時間,謝深正跑得很勤。


用他的話來說就是他小弟害得我受傷,作為老大他理應負責。


甚至以此為理由又強行讓我在醫院裡多待了一段時間。


說怕我出院後又萬一來個腦震蕩。


「要是你借此訛上我怎麼辦?」


謝深正理直氣壯。


他依舊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模樣,板著臉時跟個黑老大似的。


隔壁床新來的那家人好幾次偷摸著問需不需要幫我報警。


我哭笑不得地解釋。


謝深正本來不太在意那家人對他的評價。


直到某次他直接嚇哭了隔壁床新來老婆婆的小孫女。


小姑娘一邊哭一邊躲,又說:「這個叔叔真的好可怕!」


謝深正當場黑臉。


是滿臉絡腮胡都遮擋不住的那種黑。


?他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嚇得那家人急忙帶著小姑娘來道歉。


但又不敢去找謝深正,隻能來拜託我說說好話。


我無奈:「其實他真的沒——」


可話說到一半我就想起我和謝深正剛見面那會。


他手下還帶著一群看著就不好惹的討債小弟。


所以說謝深正是黑老大,好像也沒錯?


我有些遲疑。


而這一停頓讓那家人更心慌了,甚至在小聲商量著要不要換個病房。


我:「……」


其實真的也沒那麼嚴重。


不過謝深正的確有好一會沒有回病房。


我原本以為他是直接回去了。


直到我出去接水,撞見謝深正把在外面玩的小姑娘偷偷堵住。


「不許哭。」


他兇巴巴地威脅。


於是小姑娘癟了癟嘴,努力把眼眶裡打轉的眼淚憋了回去。


我心想謝深正不至於這麼小心眼吧。


一邊想著一邊過去想攔人。


結果下一秒就看到這人拿出一個粉色娃娃,還有一堆糖。


提著袋子就在小姑娘的面前晃了晃,語氣隱隱得意:


「叫哥哥,就給你。」


又沒忍住「嘖」了聲,摸著下巴一副不服氣的模樣:「憑什麼你叫姜西姐姐,到我就是怪叔叔了?我明明也就比她大了兩歲而已!」


我:「……」


我實在不想理會了,直接轉身走人。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謝深正就拉著小姑娘的手進了病房。


兩人看起來關系和睦,小姑娘更是一口一個甜甜的「哥哥」,直接看呆了那家人。


而謝深正假裝不在意地走到我面前,輕咳:


「給你的那些資料看完了嗎?」


可嗓音裡是遮掩不住的得意笑意。


我扯了扯嘴角,把上次謝深正拿過來的資料還給他。


又說:「可以進行考核了。」


「這麼快?」謝深正有些驚訝,「不需要再看看?反正你現在是病人,也不著急的。」


?謝深正隻是給了我一個進門的機會。


到底還是需要我自己踏進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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