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逃竄的間隙,我仰頭對天暗罵了一聲,他令堂的,最討厭有後臺的了。
下一刻,空中轟隆作響。
果然,我就知道!
這種熟悉的被頻繁折騰的感覺!
我不跑了。
回身殺了青鳶一個猝不及防。
手握在她脖子上的那一瞬,空中一陣巨響。
呵,急了吧,死癲公。
隻不過等了半天也沒見著往下劈雷。
看樣子,隻能恐嚇一下?不能動手幹預?
「你……你幹什麼?」
我低頭看她一眼,「我還沒問你幹什麼呢?不都已經給你說清楚了,幹嘛還一直追著我不放?」
她眼神閃躲,吞吞吐吐,「沒……幹沒什麼。」
在我的脅迫之下,她終於面帶羞澀地交代了實情。
「隻有離你近些,我才能與雲澤哥哥在夢中相會。」
雲澤歷劫歸位後便不能隨便幹預下界,卻又放心不下青鳶,他因受了我的雷劫,沾了這層因果,於是借助雷劫與我之間的感應設法託夢給她,以解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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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還是原來的癲癲的感覺。
我拒絕,並且嘗試跑路。
但,屢戰屢敗。
無論我逃到哪裡,青鳶總會在睡了一覺後,輕輕松松地找到我的藏身之地。
而且,但凡我逃得稍微遠些,頭頂就轟隆作響,直到她順著雷聲的指引找到我為止。
胳膊擰不過大腿。
幾番折騰下來,身心俱疲,頓感人生無望。
最後,我隻能放棄跑路,被迫成為一個無情的工具人。
哦不,工具樹。
一開始還能保持著人形,後來雲澤吃醋了,強行要求我變回本體的狀態。
於是,青鳶的院子中央憑空多了一棵歪脖子樹。
看上去,頗為詭異。
雲澤隔幾天便入夢一次。
兩人不吵架心情好的時候,青鳶會多跟我說兩句話,但絕大多數時候她都當我不存在。
還好,我已經是棵很成熟的樹了,旱了會自己去找水,冷了會給自己加土,偶爾還自己修剪一下枝葉,換換造型。
十分省心好養。
據他們說,事成之後,會給我補償。
咱也不知道是什麼事。
也不想打聽。
反正也跑不了。
那就這樣吧,麻了。
5
我陪著青鳶在凡間過了六十年。
她壽終正寢的這一天,霞光滿天,鳳凰凌空,天門大開,眾神站在雲端迎接她。
「恭賀青鳶仙子歷劫歸位!」
雲澤上前牽住她的手,神情激動,「鳶兒,你終於回來了。」
兩人深情相擁,圍觀眾人紛紛祝賀。
「戰神痴情感動上蒼,苦熬三世終於將青鳶仙子的神魂完整重聚,得以重返仙界。」
待瞥到默默站在一旁的我時,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哦,這就是那個小樹妖啊,嘖,連人形都化不全。」
「對啊,就是她害得戰神提早歸位,不能在凡間陪著青鳶仙子。」
嗯?怨我嘍?是我讓他亂發誓搶我雷劫的?
說起這事兒,據青鳶說,雲澤在夢中給她的解釋是,
【因為即使我忘記了,上蒼也依然記得我對你的心意,我愛你,不止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
她醒後,感動得哭了一整天。
對此,我不想做出任何評價。
就祝他們成功吧。
有人語帶惋惜,「唉,仙子真可憐,一個人在凡間孤獨終老,若是也能提早回來就好了。」
一人答道:「嗐,你當戰神不想嗎?那是不能。青鳶仙子當初跳了誅仙臺,神魂俱散,縱使戰神用聚魂燈重聚其元神,也定要完完整整歷經三次輪回才可回歸。」
旁邊有一小仙一直安靜聽著,忽道:「仙子為何要跳誅仙臺啊?」
眾人聞言卻面面相覷,不再言語。
許是涉及到了兩人的隱私,不方便說?
那小仙還要再問,卻被身旁人拉住,「你初來乍到,莫要多嘴胡亂打聽。」
我看了那小仙一眼,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可不等我細想,體內突然多了一股力量,渾身頓感輕飄飄的,接著就隨著他們一起升上了天。
6
我成了一名仙侍。
他們說,這是戰神和仙子心善,特地給我的恩典。
天界的生活與我想象的很不一樣。
大家都很忙。
忙著閉關,忙著歷劫,忙著談情說愛,動輒就是幾生幾世的情緣。
當然,這與底層的仙侍無關。
我與之前那名多嘴問話的小仙分到了一處。
小仙原身是隻小麻雀,喚作嫋嫋。
我們一見投緣,相處甚歡。
我總覺得她面熟,卻想不來在哪裡見過。
她很熱情地帶著我四處逛,還給我講她偷偷打聽來的八卦。
「喏,看到了吧,那個就是誅仙臺,今年已經有好幾位仙子仙君從這兒跳下去了。」
我很震驚。
天界的淘汰率這麼高?
幹不好就給踢下去?
辛辛苦苦幾千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突然生出一股危機感。
她搖搖頭,說不是淘汰。
「這是天界現今最流行的情劫,若一方從這裡跳下去,另一方仍不離不棄,甚至甘願散去自身法力為那人聚魂,直至其重新歸來,兩人便是通過了考驗,嗯,就像戰神和青鳶仙子那樣。」
「誅仙臺……是這樣用的?」
這不純純浪費仙力嗎?
這麼折騰,就不怕哪天魔族趁機打上來?
對於我發出的疑問,嫋嫋沒有回答,反而一把拉著我蹲下了。
「噓。」
我小聲道:「咋了?」
她用眼神示意我,有人來了。
誅仙臺是禁地,我們是悄悄溜過來的。
我偷偷看了一眼,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青鳶和雲澤。
兩人似乎……又吵架了。
「我都為你跳了誅仙臺了!你竟還不信我!也罷,你若還不信,我便再跳一次給你看,可這次無論是生是死我都不會再回來了!你也休想再見到我!」
青鳶說罷徑直往誅仙臺走去,一臉的心死如灰。
雲澤忙上前緊緊抱住,「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鳶兒,我隻是……太在乎你了。」
青鳶不吭聲,隻扭過頭,默默流淚。
僵持許久,我的腳都快蹲麻了。
最後兩人抱著抱著,慢慢親到了一起……
嫋嫋見狀,立刻伸手擋住我的眼睛,「別看,長針眼。」
我;「……」
倒也不必。
那些年,我看的還少嗎。
兩人相攜離去的時候,我盯著雲澤的背影若有所思。
以戰神的敏銳度,竟沒發現我們兩個小仙。
看來他的實力真的被這烏七八糟的情劫削弱了不少。
7
自入天界以來,我一直小心行事,盡可能地避開那對神經病兩口子,也叮囑嫋嫋離他們遠點。
嫋嫋很不理解,「為什麼啊?他們可是天界最好磕的一對。」
我憋了半天,最後指著自己的頭頂道:「會變得不幸。」
嫋嫋沉默了。
我的頭頂如今還是一團樹枝,偶爾開個花。
天界真小氣,不肯把雷劫補給我。
去問過天界掌管雷劫的仙官了,他說每個人的雷劫都是有定數的,不可擅自更改。
我求了他半天,他才勉強松口。
「鑑於你情況特殊,可以給申請一下,不過成不成我不能保證哈。」
後來一直沒有動靜,我又去問過幾次,說是還在走流程,讓我耐心等待。
嫋嫋同情地看我一眼,「要不,我陪你再去催催?」
我回憶了下每次去時那仙官不耐煩的模樣,嘆了口氣,「算了,還不如靠自己呢。」
天界靈氣充裕,我修煉起來比以往快多了,現在已經可以試著稍微控制一下,不至於動不動就胡亂開花。
假以時日,或許都不需要再歷雷劫呢。
8
除了日常給安排的工作外,我一直埋頭苦修,偶爾聽嫋嫋講一講新鮮八卦。
日子過得還算愜意。
可這一天。
青鳶突然說想我了,要見見我。
??
我都來天界多久了,也沒見你跟我多說一句話啊,怎麼這會兒就突然想了?!
怎麼辦。
有很不好的預感。
不想去。
可如今有了編制,再不情願也得去。
我邁進她宮殿的時候,她猛地撲過來抱住了我,哭得梨花帶雨。
「木木!」
啊這,有點過了吧。
咱們的關系好像還沒好到這份上吧?你平常看見我不都目不斜視的嗎?
與此同時,我也深切感受到了一道冰冷似刀的視線在我後脖頸上來回掃視。
我立刻後退幾步,保持好安全距離。
「見過仙子、仙君。」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青鳶親熱地拉過我的手就要進去。
可下一刻,我突然被施了定身術,定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青鳶見狀,厭惡地看了一眼雲澤,冷冷說道:「怎麼?我如今連跟昔日的好姐妹一同敘敘舊都不行了嗎?」
我心頭一頓,她拿我當好姐妹哎。
難道說……她其實外冷內熱,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是一直記掛著我的?
雲澤察覺到她眼中的厭惡,痛苦地垂下頭,「鳶兒,你就這般想我嗎?」
嗯,這熟悉的該死的令人腳趾抓地的感覺。
懂了。
鬧別扭了。
需要一個背景板兼拉扯情緒的工具人。
對於這一套,我可太熟了。
果然,等雲澤失落地離開後,青鳶就再沒看我一眼,更別提邀請我進去坐坐。
最重要的是,也沒人想起來幫我把定身術解開……
我獨自在宮門口站了很久,直到法術失效後才慢吞吞地走了回去。
來之前還是有一點點期待的,畢竟在凡間一起相處了幾十年,我以為或多或少是有幾分感情的。
顯然,是我多慮了。
9
他們這次冷戰的時間稍微久了點。
我原本沒在意,可不知從哪裡傳出來的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