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你們兄妹感情不是挺好的嗎?」
「耐不住有人虎口奪食啊。」
「你是說他和白虎搶飯吃?」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凰翎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泄氣一般地跺了跺腳,「總之,你別問了。」
「啊,懂,叛逆期嗎?」
我了然地點點頭,走開了些。
唉,孩子長大了啊。
「你能不能別把我當你孩子了。」
在原地碎碎念半天的凰翎快跑幾步追了上來,滿臉的不情願,「我都已經這麼大了。」
「也行啊,那我把你當什麼?尊貴的凰大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凰翎突然軟了聲音,「我是說,咱們可以先從朋友做起嘛……」
「我記得你小時候好像挺討厭我的。」
「哪有。」凰翎紅了臉,似乎也想起來之前跟我鬧別扭的那段日子,「就算那個時候我討厭你……你還是對我很好啊,還幫我擋了滾燙的糖水。」
正說著,她突然抓起我的手。
「原本就在這,留了一塊疤。」
「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哪有母親不護著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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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翎搖搖頭,開口:「不一樣的,天地初開時,我和鳳翎從蛋裡出來是互相扶持著長大的,所有人都當我們是戰無不勝的神獸,其實我們也會受傷也會死亡,你是第一個主動保護我的人。」
「其實,」我撓了撓頭發,不知道此情此景說這話是不是有點煞風景,「我不是人,我是鳥來著。」
凰翎被我噎了噎,不滿地看了我一眼。
「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反正我現在是人形,她這麼說好像也沒錯。
「反正,我和哥哥當時很好奇,有一位母親會是什麼樣的體驗。」
凰翎說到這,突然溫柔地笑了笑。
「有你這樣的母親,很幸運。」
35
南川下了大雨,我縮在被子裡看話本。
大哥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對著話本嘿嘿笑。
「你能不能注意一點自己的形象。」他很是嫌棄地走了進來。
一邊走一邊順手把亂擺的書收拾在一起。
好一副賢妻良母的樣子。
我歪了歪頭,看著他忙活。
「大哥。」
「說。」
「你當我媽怎麼樣?」
大哥直起身子看向我。
半晌,一本書被他扔了過來。
正中腦門。
「疼!」我坐起身,揉著額頭,「你瘋了!」
「你瘋了吧!」大哥上前幾步盯著我看,「是不是那件事給你的打擊太大,整個人魔怔了?」
「不會啊。」我在床上翻了個身,繼續看話本,「我這不是很好嗎?」
「那你為什麼總是見到我?」
原本平靜的一切終究被打破。
我坐起身,摸了摸頭上的冷汗。
這個月已經是第十次了。
我總是夢到那些,已經逝去了的他們。
36
鳳翎剛踏入半步,側身躲過我扔過去的書。
「怎麼了,火氣這麼大?」
「這是啥?」我舉起右手腕,上面赫然是一朵半開的鳳凰花,「我都重生了,這玩意怎麼還在?!」
「不清楚。」鳳翎老實地搖搖頭,緊接著又問,「不光是因為這件事吧。」
我緩慢地放下手腕,盯著上面的鳳凰花沉默了好一會兒。
「我,我又夢見大哥了。」
鳳翎安安靜靜地聽著我說了好一會兒小時候的事情。
說到後面,我都不知道是在講我自己還是在講大哥他們。
「我帶你去見見他們吧,他們的靈核與你應該有感應。」
於是乎。
時隔兩個月。
我又來到了「太陽」的地方。
巨大的球體一刻不停地散發著光熱,分時間照亮不同的區域。
「哥,姐,入我夢要做什麼啊?」
隻有我一個人能走近,凰翎他們都隻能待在遠處瞧著。
「不能帶我走,還要在我面前晃悠。」
我伸手摸上面前的球體,感受著它內裡的靈核。
「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小妹。」
「……哎喲我去,我都擱這幻聽了?」
那聲音頓了頓,似乎有點無語。
「小妹,你魔怔了不是?我是三姐。」
「……臥槽。」我猛然清醒過來,環顧四周,鳳翎正和青龍在不遠處下棋。
「三姐?!你活啦!」
「沒呢,死著呢。」三姐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我跟你幾個姐姐在打牌,就這一會兒的空跟你說話,你內個啥,注意一下天道給你的耳墜,那個東西很關鍵。」
話還沒說完,那邊再也沒了聲音。
我站在原地呆呆的好一會兒,突然拔腿就跑。
青龍剛剛站起身,差點被我一個頭錐撞飛。
「要命啊!」我抓住他的胳膊使勁晃悠,「我姐顯靈了!」
難為青龍這個幾千歲的老人家了,被我晃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神。
第一個動作就是。
試了試我的額頭溫度。
「沒燒啊。」
鳳翎在旁邊也跟著插了句話。
「她最近老是神神叨叨的,是不是太久沒出門無聊壞了?」
「沒錯。」思路突然清晰起來,有了目標,計劃就好搞定了,「我要去魔界!」
青龍和鳳翎沉默片刻,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
「果然是魔怔了。」
37
「孔自榮!」
「安千秋!」
看到不遠處等在馬車前的老朋友,我興奮得直接朝他跑了過去。
闊別已久的一個擁抱,意義深重。
「你行啊你。」孔自榮紅著眼眶,用力地拍打我的後背,「死了都還能活。」
「咳咳咳,孔自榮,你拍得這麼用力,我都想還手了。」
「……下次,別再跟人同歸於盡了。」
「行了行了。」看著他眼中的落寞,我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死亡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影響。
「我這不是還活著?」
回給他一個重重的拍背。
孔自榮彎下腰咳嗽。
鳳翎剛好走到。
鳳凰不能同時離開,鳳翎和凰翎抽籤選了其中一個。
上了馬車,發現孔自榮不愧是家大業大的富商。
這兒跟個小房間沒多大區別。
帶動車的是機械馬,聽說往裡面放點靈石就可以催動。
可能是關得太久,我看著窗外的一切都覺得新鮮。
「那是什麼?」
「人類發明的火車,跟咱們這邊的馬車差不多的原理,不過他們用的是煤炭。」
「為什麼還有這麼多黃頭發的人?」
「原本是分東方西方的,好像是在上次極寒之後,人類自發團結在一起了,現在沒有東西方之分,都是同一個世界的人類,交換了技術,有個年輕人還打算發明可以飛上天的東西。」
「他們修仙不就行了嗎?」
「已經沒多少人修仙了。」孔自榮啪地一下收起扇子,「自從極寒之後,他們就不相信神明了,他們現在信的是科學。」
「啊。」
我突然不知道說什麼話。
天道那個狗東西,一人犯賤帶著我們被討厭。
「不過,還是有一小部分人,依舊相信我們的存在。」
孔自榮說著,突然探出頭跟外面的人打了個招呼。
「那人誰啊?穿得好少。」
「西方的神明,他們那就這樣。」
鳳翎從始至終沉默著,撐著下巴看著窗外,似乎不想被打擾。
我和孔自榮也沒好意思打擾他,一路尬聊。
38
我們是夜晚到的人界。
聽說現在三界有官方通道了,再也不會有所謂的竄亂作亂。
三界時間流逝不一樣,我們商量好了先在人界逛一逛。
孔自榮給我們買來了現在時髦的衣服,似乎比以前的衣服更輕巧了些。
我穿著新衣服跑出房間,站在陽光下,用力地伸了個懶腰。
現在,終於有了活著的感覺。
「跑慢點。」鳳翎穿著新式衣服有些別扭,但他還是盡量優雅地走著。
「讓她跑吧。」孔自榮緊跟其後,他就比較習慣這些新事物,「關了這麼久,她肯定受不了。」
一路上逛逛買買,瞧見個排了很長隊的攤子。
每人限購一份,但是口味很多。
我果斷地把他倆丟過去排隊了。
直到他們再三回頭發現我乖乖等著,這才放心地轉過頭去,而我終於把目光放到了另一邊的小巷。
我拿著吃剩下的糖葫蘆,慢慢悠悠地走進小巷。
魔尊身上是普通人的裝束,再加上他刻意收斂了力量,如果不是我和他之間的魔氣相連,我還真的發現不了他。
「魔尊怎麼有興致來人間玩?」我張嘴咬下一顆糖葫蘆,看著魔尊耐心地哄著身邊的小丫頭,「這是……你的女兒?」
「……」魔尊突然有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這是我的妻子。」
「……」
沒嚼完的糖葫蘆梗在嘴裡。
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傻。
我看看長得人高馬大的魔尊,又低頭看了看那個隻到他腰部,明顯沒長大的小丫頭。
「畜生啊。」
「你想多了。」魔尊下意識捂上了她的耳朵,「千年前,她被逼迫著跳了崖,如今我好不容易才收集齊了她的魂魄。」
「她……是凡人?」
「是妖族。」
魔尊低下頭,溫柔地替女孩束起頭發。
「妖丹破裂,經脈俱損,她本不想活著……也不想,留在這個世界,是我強行把她喚醒。」
「那她現在……」我看了一眼懵懵懂懂的小姑娘,方才一直沒注意到,她似乎不是普通的天真……
「缺了一魂。」
「……那你準備一直養著她當女兒嗎?如果她長大了,你娶了她,她明白什麼是嫁娶嗎?」
我知道自己有點多管闲事,但我莫名其妙的,就有點好奇。
「她會把你當成父親,還是……」
「在她恢復之前,我不會娶她。」魔尊搖了搖頭,眼中流露些許苦澀,「其實,她本來也不願嫁給我……讓她這麼開心地活著,也挺好。」
「……糖。」
她突然抓住魔尊的胳膊,指了指我手上的糖葫蘆。
我下意識遞出糖葫蘆,然後發覺,自己已經把這串吃得差不多了。
「……姐姐去給你買新的好不好?」
「不好,要阿燕買的。」她抓著魔尊的胳膊,警惕地看著我,「我不認識你。」
「好。」
魔尊摸了摸她的頭發,把她抱了起來。
「那個耳墜,在魔族禁地。」
他轉身就走,隻留下這一句話還有一張破舊的地圖給我。
我站在原地,咂巴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沒想到魔尊也挺有故事。
我還沒腦補完這個世界的愛恨情仇,就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跳。
有人從後面緊緊地擁住了我,滾燙的鼻息落在脖頸處,有點痒。
「……你來這做什麼?」鳳翎的聲音悶悶的,似乎還在平復自己的心情。
「啊,碰見個老熟人。」我回手拍了拍他的腦瓜子,「走吧乖兒子。」
「……我不是你兒子。」
「好狠的心啊,當初把你給孵出來的時候……」
「我錯了,別念叨了。」
39
魔族的禁地似乎是當年流放仙人之地。
對靈族和神族有壓制作用,我和鳳翎沒法變回原形,馬車和法器更是用不了,隻能走著去。
孔自榮把我和鳳翎送到魔族就離開了,他最近搞那個什麼商會,忙來忙去的。
「走吧。」我拍了拍身上厚重的棉衣,「聽說那邊冷的一批。」
「你是金烏,怎麼還怕冷?」
「逗你玩的。」我笑著裹緊了外套,在鳳翎不解的眼神中快走幾步,「趕緊走趕緊走,早點弄完早點回家。」
手上傳來刺痛,低頭一看,指尖已經開始破碎。
——
「這是流放之地?這是冰牢吧。」
我呸呸幾口吐掉飛進嘴裡的風雪,鳳翎強硬地給我套上了口罩。
「小心路滑。」
他拿著地圖,時不時看一眼附近的路標。
千百年來,鮮少有生靈進入此地,所謂的地圖,也是一張半舊半破的牛皮紙,我和鳳翎隻能看懂一半,剩下的隻能靠自己摸索著走。
「咳咳咳。」
我突然不可控地劇烈地咳嗽起來,鳳翎護住我,帶著我找到一處山洞歇腳。
「到底怎麼回事?」
他發現了我手上的不對勁,抓過去細細看了半天。
「……你,靈魂有所破損?」
「差不多吧。」我又咳了兩聲,「我就說,哪怕籤了契約,哪怕我能重生,我也不是鳳凰,不可能一點事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