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吃力,但是既然她這樣能戴得進去,也肯定是能取得下來的。
她看起來挺滿意,對著光轉動著自己的手腕。
她感嘆道:「就是漂亮呀!」
她又轉頭對我說:「阿姨是真心喜歡,你能不能再便宜點。」
「再給阿姨便宜點,四萬塊,阿姨馬上就付錢。」
剛剛不是都把價格談好了嗎?
怎麼戴到手上又突然變了卦。
本來我就已經給她打了折,她砍價這刀直接砍到了大動脈上。
我硬著頭皮說道:「阿姨,這可不行的。」
「五萬已經是按熟客給您打過折了,少於五萬塊這镯子是拿不走的。」
「這個種色還是很高的,所以最少就是五萬了。」
她撇了撇嘴說:「我還想著能再便宜點。」
「說實話五萬塊確實有點貴了。」
「本來我的錢是夠的,誰知道你把我女兒那個镯子的錢給她退回去了。」
她把戴著镯子的手腕伸向我,然後說道:「那沒辦法了,我的錢不夠。」
「你幫我取下來吧,我下次帶夠了錢再來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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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說自己有錢,現在又說自己錢不夠。
還怪我把镯子錢退給了她女兒。
我心態算好的,她這來來回回變卦我倒也覺得沒什麼。
畢竟做買賣,都是你情我願。
我握上了她的手腕,說道:「那好,阿姨你放松一點,我這就幫您取。」
我一隻手握著她的手腕,一隻手握著镯子。
可我都沒使勁,镯子連她虎口都沒過,她馬上就像踩了電線一樣用力地甩開了我的手。
她突然擰著眉毛大叫道:「疼!」
「你能不能輕點啊!」
我愣住了。
我的手尷尬地僵在了半空。
我都還沒使勁,隻是碰了她一下,她就至於這麼大的反應嗎?
剛剛那股憋著勁自己把镯子戴進去的架勢哪去了?
我扯著嘴角說:「我都還沒用力呢,阿姨。」
「您放松,我給您塗點護手霜,咱們再取一次。」
我往她手上擠了一大坨護手霜,順著手背又把手腕塗了個滿滿當當。
摸起來滑膩膩的觸感,取镯子也能更好取一點。
我照舊握上她的手腕和镯子。
可這一次我剛把镯子往前推了兩公分不到,她馬上就又開始大聲尖叫起來。
她掙脫開我的手,扯著嗓子喊得聲嘶力竭:「疼!我說疼!」
「你聾了嗎?你是聽不到的?」
「我這隻手可是動過手術的,我都讓你輕點,你是怎麼回事啊?」
6
她這哪是疼得取不下來,這擺明就是不願意取。
我翻出保鮮袋說道:「行,那咱們套上保鮮袋試一下。」
她皺著眉毛說:「髒不髒啊,你這袋子!」
我和她解釋了袋子都是幹淨的,她卻死活都願意套袋子。
還說自己的手現在因為我強硬地取了那兩下,現在已經感覺不舒服了。
我這雖然隻接手家裡的店才四五年。
可我從小就跟著我爸媽,取過的镯子沒有十萬條也有八萬條了。
我從來都沒遇到過像她這種,連取都沒開始取,單單隻是碰她一下,她就連連叫喚著說喊疼的。
我用盡了最後一絲耐心,硬著頭皮解釋給她聽,我說:「阿姨,這取手镯都是會有點痛的。」
「因為這個圈口,比你實際手圍圈口是要小一號的。」
「咱們用保鮮袋套上再試一次......」
她皺著眉毛大叫道:「我的手都已經疼了,還試什麼試啊!」
她指著手腕大喊道:「我現在整個血管,就是這裡面的這根骨頭都是疼的!」
「你這現在就是取不下來啊,那我有什麼辦法。」
「能不能取下來是你的問題,但是問題是現在我手疼。」
「我的手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你能賠得起嗎?」
她的聲音尖利,順著鼓膜一路竄到了天靈蓋。
她大喊大叫嚷嚷得我腦瓜子疼。
我對著她攤開手制止,我不耐煩地打斷她說:「行,那既然沒法取,那你就把這個镯子買下來。」
「五萬塊錢。」
我把收款的二維碼擺在了她面前。
然後態度強硬地說道:「畢竟你自己剛剛也說的。」
「取不下來你就會買,現在既然你不願意取,那你就買。」
她白了我一眼,拔高嗓門繼續喊道:「不可能!」
「我現在手出了問題,何況我身上的錢也不夠五萬塊買你這镯子的。」
她這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
剛剛還是一副好言好語的樣子和我道過歉。
現在馬上又恢復回了第一天的那副胡攪蠻纏、蠻不講理。
我沒忍住喊道:「那你究竟是要怎樣?」
「戴之前說自己有錢,戴之後又說錢不夠不願意買。」
「我要給你取,才碰了你一下你就喊疼的。」
她瞅準我說話的空當,見縫插針就尖叫:「那我就是疼啊!」
「什麼叫才碰了我一下,我都已經很疼了!」
我實在不願意和她繼續糾纏。
遇到這種神經質的客人,你和她講道理她不聽,你和她耍賴皮又耍不過。
誰知道我要是強行取下來,她出去之後又要四處說什麼我家店的不是。
頂著我家店幾十年的招牌,我實在做不出來那些下三濫的手段。
我隻好做出了讓步,選擇息事寧人:「行行行,四萬行了吧!」
「就四萬塊錢,你拿走好了!」
我讓一步是想好好生活,但在她的邏輯卻變成了,我弱不比她強。
她覺得我這是慫了,她就要繼續逼我退讓。
眼瞅著我已經松了口,她這會又偏偏不幹了。
她喊道:「不行!」
「我告訴你,我的手現在因為你出了問題。」
「所以我肯定是不可能花四萬塊買你家的镯子。」
「更何況你說多少錢就多少錢嗎?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詐騙我!」
她又拿出來第一次來店裡的那副說辭,說我欺負她不懂行。
說我的镯子根本不可能值四萬塊錢。
我沒忍住拍了桌子,我喊道:「那你到底是要怎麼樣!」
我的嗓門高,她就比我的嗓門更高,她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後龇牙咧嘴地罵道:「現在是你摘不下來镯子!」
「這不是我的問題!」
她眼睛一轉,拿出一副十分寬容大度的樣子說道:「這樣吧,我也不要你賠償我的手了。」
「五萬塊錢的镯子,我就五十塊錢買了。」
「你別以為我不清楚你們這些賣翡翠的,五十塊錢都算是你賺得了!」
一瞬間,我以為是我自己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
五萬塊錢的镯子,她現在居然想花五十塊錢買下!
還說是我賺了的?
別說五十塊錢,就算五百塊錢我都賠得連襪子也賠進去了。
我實在不願意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可她卻把人性中某個角度的惡發揮到了一個極致。
我甚至都開始懷疑她從第一次踏進我家的店門開始,就已經做好了別有所圖的打算。
再到她女兒買下镯子,她借口來退掉,然後賠禮道歉。
最後再以試戴镯子為由,逼迫我以五十塊錢把五萬塊錢的镯子賣給她。
這每一條、每一處都環環相扣,其中的每一步恐怕都是她精心計劃、敲打過的算盤。
我沒忍住指著她的鼻子罵道:「我看你就是個無賴!」
「你要不要臉啊你?」
「想五十塊買走我的镯子?你怎麼不做夢盼著天上掉餡餅呢?」
「我現在就報警!」
7
她見我掏出手機要報警,身上的囂張氣勢不減分毫,反而更是愈演愈烈。
她幹脆徹底和我撕破臉,對著我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嘴裡不幹不淨的髒話狂飆,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些髒話就隨著唾沫星子一起亂飛。
她叫囂道:「報警就報警!」
「我告訴你,我根本就沒在怕的,現在是你弄傷了我的手!」
「我五十塊錢願意買你镯子你就應該感恩了!」
她握著拳頭,一邊罵人還一邊一個勁地砸我的玻璃櫃臺。
她罵道:「你這是強買強賣,你這賬我今天就連同我女兒的一起給你算上。」
「你這種良心讓狗吃了的黑心商家,不得好死......」
聽到她這句話,我當下就摔了手裡的杯子,我指著她的臉喊道:「你再給我說一句試試!」
陶瓷的杯子砸在她腳邊,應聲碎成了一片片渣。
她本能地瑟縮了一下,想躲。
我指著她喊道:「我已經報警了,警察一會就來。」
「你嘴巴最好給我放幹淨點,一把年紀了,別逼我上去抽你兩巴掌!」
可一聽到我要打她,她突然更是來勁。
她挑釁一般用手拍著自己的臉頰,陰陽怪氣地說道:「你打啊,那你就來打啊!」
「你要是動了我一根汗毛,我就可以上法院起訴你!」
我氣得連手都控制不住地在抖。
腦袋裡的那根弦崩得緊緊的,胸口裡的火已經燒到了天靈蓋。
我恨不得現在立刻馬上衝上去把她的臉抽爛。
我死死地握著拳頭,指甲嵌進掌心的疼痛,卻在提醒我不能失控。
萬幸這一點疼痛讓我保留了最後一絲理智。
但凡我動了手,原本我沒有責任,也要有責任了。
而她在那邊不停地撂狠話,不停地挑釁我,就是在逼我動手。
我現在什麼都不能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在我眼前上蹿下跳。
秋後的螞蚱。
一會等警察來了,我看你還能蹦跶多久!
很快,警察就到了。
是一高一瘦兩個上了年紀的警察叔叔。
她一見到警察叔叔,馬上就切換人格,開始痛哭流涕裝委屈。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嘴裡直嚷嚷:「你們可算來了呀!」
「我瞧上了她店裡的镯子,我說試戴一下。」
「結果戴不進去,她還死活幫我硬戴,戴進去了這會又取不下來。」
「我這手本來就動過手術,我說讓她輕點,我實在受不了疼。」
「結果她就說我是無賴,說我是要訛詐她的镯子。」
她嘴裡沒有半句實話,把鍋全都甩到了我身上。
她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話裡話外都是在我說強買強賣。
「金不離目,玉不過手」這樣的規矩,我從小就懂。
她試戴镯子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碰過她,更沒有碰過她的镯子。
我不願意跟她吵,和高個子的警察叔叔出了店。
我站在門口,和警察叔叔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最後我說道:「我店裡都有監控,她試戴镯子的時候我就說過了。」
「我說她手圍圈口太小,戴不上去不要硬戴。」
「何況既然她能戴得進去,我就肯定能保證我取得下來。」
「結果我才碰她一下,我都沒取,她就喊手疼不願意取了。」
「她還說要我把五萬塊錢的镯子五十塊錢賣給她。」
「她這不擺明了是來賴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