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叔叔了解完事情的經過之後,就跟著我回店裡看監控。
剛踏進門,我一眼就看見那無賴還在對著瘦的那個警察叔叔痛哭流涕。
她一見我進來,就像應激了一樣,張口閉口罵罵咧咧,說我就是不良商家,是強買強賣的黑店。
警察叔叔被她鬧得有些煩,出聲制止道:「有話就好好講。」
「不能好好講就回所裡去!」
聽到這話,她嘴裡才又肯放幹淨些。
我不願意理會她,和警察叔叔一起看了監控。
監控拍得清清楚楚,她戴镯子的全程都是自己戴的。
根本不存在她嘴裡所謂的「她戴不上去,我強行給她戴上去」這一說法。
我還說了前幾天她就來我店裡鬧事,挑了三四個镯子不滿意,嫌我報高價。
警察叔叔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這就是來訛我的。
警察叔叔頓時對她也沒了什麼好臉色,呵斥道:「監控都拍到了,是你自己戴的镯子。」
「戴之前人家也告訴過你了,不要硬戴。」
「你自己硬是要戴進去,現在又不讓別人取。」
「老實點現在讓人家把镯子取下來。」
「一把年紀了,還嫌不夠丟人的!」
Advertisement
她聽到警察叔叔嚴厲的口吻,一下子就啞了火。
她不敢再拿出來剛剛那副哭哭啼啼的樣子,硬著頭皮說自己手疼。
她一把抹幹淨鼻涕眼淚,馬上又變了一副看起來很是講理的樣子,說:「我剛剛和您講得很清楚,我的邏輯是清晰的。」
「現在買不買都是次要的問題,但是我現在手疼,如果說摘手镯的時候我的手出了什麼問題。」
「那她是不是應該對我的手負責?」
8
她這何止是邏輯清晰,簡直是不要臉到了一個登峰造極的境界。
她指著自己的手腕說:「你看這裡,剛剛就是她給我取的時候,給我弄紅了。」
「我現在這裡就疼得不行,血管骨頭還有裡面連著的筋一起疼。」
我沒好氣地說道:「你那紅了,你隨便抓痒痒撓兩下都會紅的。」
「我連取都沒取你就疼得不得了,你戴的時候那麼大力氣也看不見你疼!」
她沒理我,繼續舉著手腕對警察叔叔們說:「我可以買啊,我又沒說我不買。」
「但她說她家的镯子五萬塊錢,我實在沒法接受。」
「我願意出五十塊錢買下。」
我連聲打斷她,喊道:「別別別,你現在就算是買我也不賣給你了!」
你看她明明可以搶劫我,卻還願意打發給我五十塊錢。
我家店裡,我和她爭執不下。
警察叔叔一直在試圖說服她,讓她同意摘镯子。
可她就是一直在扯自己手疼,話裡話外叫囂著誰要是敢把镯子摘下來,誰就要對她的手負責。
就要承擔她的醫療費、誤工費還有精神損失費。
被她這樣子鬧,我都要神經衰弱了,她居然還有臉開口和我要精神損失費。
她這樣的話一出,兩個警察叔叔面面相覷,一臉為難,著實不知道該拿這種人怎麼辦。
沒過多久,店外就圍了一圈人。
大多都是周圍的住戶,都是認得我家店面的熟人。
他們聽了個七七八八,馬上就七嘴八舌地指責起那無賴來。
「這不就是來訛別人來了嗎?」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看著穿的是人模狗樣,這骨子裡都壞透了。」
「這年頭真是什麼人都有!小彤,你可千萬別賣給她!」
父老鄉親們幫我撐腰,那無賴一下子變了臉,開始著急了。
她指著圍起來的人群罵道:「你們怎麼說話呢?」
「什麼叫不要臉?我說我手疼取不下來怎麼了!」
「取不取手镯是她的問題,這就不是我的問題,麻煩你們跟我道歉!」
她見別人聲討她,她馬上就抓住了理由,繼續開始耍賴。
說是我找來一群人欺負她。
我原本讓一步是想好好生活,可她卻步步緊逼。
直到把我逼到一個毫無退讓空間的地步。
我如果繼續和她糾纏,我就要付出很大的沉沒成本。
我擺了擺手,格外冷靜的說:「那就不取了。」
「把镯子砸了。」
警察叔叔聽到我這話,略顯猶豫,說道:「這......你可是想好了?」
「砸了實在可惜,我們再和她說說,再爭取一下。」
我搖搖頭說:「不用了,我就是砸了镯子也不會便宜她的。」
坐在那邊的她,一聽我要把镯子砸了,又開始上演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絕活。
她連聲說道:「不是我說要讓她砸,我也沒說過讓她砸。」
「我壓根就沒有惡意,也沒有說是敲詐勒索什麼的。」
「其實我手上的傷也沒那麼嚴重,我這都是老毛病了,我回家抹點藥就行。」
「镯子也沒必要說現在就取下來,我明天手好一點,就不會追究你的責任了。」
她反反復復地強調自己沒有惡意,隻是我的態度還有外面圍觀群眾的態度實在不好,所以她才會說要讓我對她的手負責。
她說,她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要為難我。
她手上的镯子,她也願意花個五十或者一百塊錢買下。
我死死地盯著她。
她被我盯得心裡發毛,下意識地捂上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然後梗著脖子硬氣道:「沒必要這樣啊!」
「砸了镯子也是你的損失啊,我都說了我願意花個一兩百買下。」
「我買下不比你砸了镯子強嗎!」
我已經和警察叔叔示意過了,今天這镯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賣給她。
既然她不讓我取,那幹脆就砸掉。
警察叔叔見我態度堅決,也不再勸,而是一左一右把那無賴按在了椅子上,等著我拿來工具。
五萬塊錢並不是一筆很小的損失。
但是她不停在我的底線上試探。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砸碎镯子,我也至少能把言辭舉止凝聚一點鋒利。
哪怕是把蘿卜刀也好。
總比最後在沉默中選擇退讓,默默咽下這樣的啞巴虧卻在事後感到無能為力的憤怒好。
我拿來牛角棒和墊子。
警察叔叔一左一右按著她的手,她看到我手裡的工具後,徹底慌了神。
她白著臉叫道:「我沒說要讓你砸啊,我沒說過啊......」
我根本不想再理會她。
我把指節墊在她手腕和镯子的空隙中,手起棒落。
隻是叮當兩下,堅硬的牛角棒破開手镯,應聲而裂。
七零八落地跌在墊子上。
我扯起嘴角,居高臨下地對上她手足無措的目光,我冷冷地說道:「你看,這不就取下來了?」
「從我店裡滾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
9
這件事最後以镯子被砸碎而收尾。
圍觀群眾太多,群情激憤。
警察叔叔隻好把那無賴帶回派出所裡做思想教育工作。
周圍看熱鬧的人紛紛進來,安慰了我好一陣這才都散去。
他們誇我就該砸了镯子,也不便宜這種無賴。
他們還說,別因為這種事情生氣,以後還會來多多支持我家店裡的生意。
等他們都走了,店裡又恢復了往常隻有我一個人時的安靜。
她這樣一鬧,已經從白天鬧到了下午。
傍晚的夕陽透過玻璃門灑了進來,我真是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
她讓我清楚地認識到了人類物種的多樣性。
因為砸碎镯子是我的決定,所以不會說要她負責賠償。
她即使是被帶去了派出所,也隻是被批評教育一番,再寫個保證書,就這樣翻了篇。
雖然我損失了五萬塊錢不止,但起碼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而我家店的招牌也算是保住了。
不然我今天真的以五十塊錢的價格把镯子賣給她,別人肯定會覺得我家的镯子本就不值幾個錢。
那樣我家店以後的生意可就沒法做了。
就在這時,楊曉曉突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她在電話裡焦急地問道:「聽說我媽去你店裡鬧事了?」
「派出所現在喊我過去接我媽,他們和我說,我媽試戴了你家店裡五萬的镯子。」
「然後死活說手疼不讓你取,最後你砸爛了......」
我悶聲說:「是。」
「你媽今早來我店裡,說是想給你挑個更好的镯子。」
「然後讓我把你之前買的那個退掉,所以這件事你知道嗎?」
電話那頭的她沉默了幾秒,然後她就急得快哭了,她焦急地說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
「今天她讓我去相親,說我這身衣服配镯子不好看,讓我摘了。」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情,真是對不起......」
她連聲和我道歉,幾度繃不住情緒開始嗚咽。
但我已經不想再和她家扯上任何關系了。
我說:「以後你看好你媽,她要是再來我店裡鬧事,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下三濫的手段誰還沒有?
她要是再敢來,我就算砸爛我家的口碑招牌,我也要讓她吃不了兜著走。
說完這句話,我沒再理會楊曉曉,直接掛斷了電話。
大概過了五六分鍾,她突然把退回去的一萬塊錢又給我轉了回來,甚至還多轉了一萬。
她給我發了一條消息:【對不起,我媽給你店裡添麻煩了。】
【砸爛的那隻镯子我買了。】
【我手頭現在沒有那麼多錢,等我湊夠了錢就會賠給你。】
看到她的話,我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我實在想不通她媽到底是做了什麼,能讓她這麼死心塌地的給她媽收拾爛攤子。
有這種四處惹事還蠻橫不講理的媽,不趁早擺脫關系遠走高飛,還每天留在她身邊幹什麼?
愛人如養花,她倒是願意枝葉都一一拔除,換來把她媽養得枝繁葉茂。
她賠給了我錢,但我心裡卻沒痛快半點。
反而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窩火。
後來幾天,她一直死皮賴臉地纏著我,和我聊天。
她斷斷續續和我講了她和她媽之間的事情。
當她一提到「原生家庭」這四個字的時候,我就隱隱知道了她的家庭似乎沒有那麼幸福。
因為如果是一個在愛裡長大的小孩,大家隻會說那是我的「家。」
而不是用「原生家庭」這樣的字眼去形容。
和我猜測的大差不差,父親早逝,母親刻薄。
她媽是愛貪別人便宜的人。
前幾年碰瓷之風盛行的時候,她媽甚至會去馬路邊碰瓷罐車。
她媽的名聲在老家那邊爛透了,連日常生活都成了問題,這幾年才咬咬牙狠心搬了家。
看著她年紀到了該嫁人的歲數,她媽又開始絞盡腦汁恨不得快點把她隨便嫁出去。
「多換點彩禮錢」這是她媽的原話。
這話不像是要嫁女兒,而更像是一隻養了幾年的豬終於出欄能換錢了。
她家本來就算不上有錢,隻是溫飽,但也絕對算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過日子的。
她媽隻盼著她能攀高枝,可沒想到男方實在瞧不上她家小門小戶的小氣。
於是她媽就打算下點血本,把她狠狠包裝一番。
來買镯子就成了包裝的第一步。
可她媽根本狠不下心來給她花錢,在她身上多花一分錢,她媽都覺得是在幹賠本買賣。
於是她媽靈機一動,用多年佔別人便宜總結出來的經驗。
打算來我店裡空手套白狼。
倒是她沒像了她媽那般蠻橫不講理,自從上次我砸爛镯子之後,她就想方設法要賠給我錢。
她為了湊錢,晚上還接了去串串店穿串串的兼職。
那賠給我的一萬多塊錢,是她摳摳搜搜省吃儉用,打算明年遠離她媽的底氣。
可現在不僅一毛錢不剩,反而還欠了三萬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