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美色盡現我眼前。
這殺豬匠……姿色不俗!
我咽了口口水,語氣堅定:「怎麼不是?我和你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打你?難道你做了什麼對不住我的事嗎?」
「沒有……」
「沒有就對了!要不是我救你,今兒就可以替你報官收屍了!」非我不要臉要坐實了這救命之恩,隻是這殺豬匠眼神氣勢凌人,也不知身上背了幾條豬命,有如此大的煞氣。
我腿肚子都在抽筋了。
「那……你要何報酬?」他攏住中衣靠在床頭,慵懶中帶著幾分隨意,仿佛回了自己家一樣。
「要不……」我躊躇了下,「你給我半扇豬就行。」
「半扇豬?」殺豬匠臉色古怪,神色莫名。
「你不是殺豬匠嗎?給我半扇豬,這救命之恩就清了。」我大手一揮,毫不客氣。
「半扇豬的事不急,勞煩姑娘幫我報個官。我好好的在屋子裡,怎麼突然被賊人打暈在院子裡?」他垂首理袖,條理清晰,「燕京好些時日沒出現這等暴徒了,我得助官差將他捉住。」
好一個熱心百姓殺豬匠!
我救他,他要送我坐牢!
「可能是誤傷……」我氣虛。
「也可能是故意。」他步步緊逼。
我合理懷疑他記起了昨日的事,在給我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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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外,忽然被人砰砰砸響,幾個持棍的小廝闖了進來。
「哪個是瞿煙蘭?趕緊滾出來!」
來人氣勢洶洶,頗有盜匪之勢。
我皺了皺眉,走了出去。
「我是。」
「是你啊?小娘子果然有幾分姿色,膽子倒不小,竟敢肖想別人家的夫君。
「今兒我們受南玹世子未婚妻所託,給你留個警告:要麼,麻溜地滾出燕京,此生不回;要麼斷你一條腿,讓你爬著出燕京!」為首的男子兇神惡煞。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沈瀾秋,想不到身份她要了,人也要把我趕走。
3
雙管齊下,才能保證她的榮華富貴。
可燕京有我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小娘子可想清了?」
我裝作害怕地瑟縮了下:「你們怕不是走錯門了?我怎麼可能中意世子?聽說他長得如鬼似魅,冷面羅剎,倒送我都不要。」
「我的夫君正在裡頭躺著,你們要不信,可以進去瞧瞧!」
幾人面面相覷,略有遲疑。
從窗口望去,恰好見到殺豬匠氣息奄奄、美人垂榻的樣子。
「這……難道我們走錯了?」
「不是個單身一人的小娘子嗎?她都成親了,應該不是吧?」
「我瞧她夫君,長得好看得緊,應當不是吧。」
……
為首之人躊躇了下:「應當是我們找錯人了。」
我卑躬屈膝地賠著笑臉把人送走了。
回到屋裡準備收拾家當趕緊搬家。
床上的殺豬匠烏發垂落,眸色幽沉,嘴角輕輕勾起,三分媚意盡顯:「世子如鬼似魅?」
「冷面羅剎?」
我停下手中的活,橫手劃過脖子:「昂,誰不知道那廝是閻羅在世,專割人性命。」
他雙眸半闔,語氣輕幽:「我是你的夫君?」
我收拾衣物的手抖了一下,臉不紅,心不慌道:「隻不過是權宜之計,不必當真。」
見他一副病西子的模樣,也不知殺豬時是怎樣果敢利落,如此端正雋秀的人偏偏手腳不幹淨。思來想去,我試探開口:「你有沒有見著我的銀票?」
殺豬匠:「你是因為懷疑我偷了你銀票,所以打算毀屍滅跡?」
我……這殺豬匠怎麼猜得這麼準?但我能承認嗎?
我大義凜然:「天子腳下,你當我是法外狂徒嗎?這等事,我敢做?我能做?」
他輕笑一聲:「其實那銀票……」
我豎起耳朵,下意識靠近床榻。來了來了!這殺豬匠見我救他一命的分上,準備坦白從寬了嗎?
門口院門又被轟地一腳踹開。「好你個臭娘們!居然敢诓我們!」
來人還是那撥:「你昨兒還是未婚,今兒就成親了?」
為首的男人持著棍子指著我鼻子叫罵:「你在遛我們哥幾個玩嗎?世子妃說了,讓你滾出燕京。你不滾,那我隻好打斷你的腿,讓你爬著走了!」
我被那大嗓門震得一哆嗦,後退一步,一屁股坐在了殺豬匠的腿上。
「誰說我沒成親了?沒成親我這床上躺的是誰?
「夫君,你與他們解釋解釋。」
我偷偷使了個眼色給他。殺豬匠偏頭婉拒,我手悄悄伸進被褥,不管不顧地狠捏一把!
沒良心的,我拿了壓箱底的救命藥把你從閻王那裡搶過來,如今讓你幫個忙,你都不願?
殺豬匠震驚,倒吸一口涼氣,薄皮粉面霎時豔如桃花。
他一手摁著被褥,制止我作亂的手,生硬回道:「我是她夫君。」
「真是夫君?」男子猶疑,「那你們怎麼看著不熟?」
我點頭如搗蒜:「熟熟熟!我們都躺一個被窩了,能不熟?」
幾人面面相覷:「那這腿還斷不斷?」
「要不回去再問下?」……
第二次送走這撥人後,我把床底的包袱拉出來,就往身後一甩,準備換地。
一隻腳剛踏出門檻,身後傳來殺豬匠的幽幽聲:「若他們回來了,發現你跑了,那我是不是要說實話?」這殺豬匠威脅我?
「你也知道,民不與官鬥,我不過一介平民,惹了侯府,怕攤位不保。」
他說得有道理。燕京就這麼大,侯府有權有勢,衛玹玉養的走狗又多。若煙蘭得了他的心意,隨便吹個枕邊風,就能把我從老鼠洞裡鉤出來。
我眼珠骨碌轉了一圈,放下包袱,露出幾分深思:「我與你做個生意如何?你假扮我夫君,我幫你治病。」
治病兩字一出,殺豬匠眼神忽變,一下子多了幾絲耐人尋味:「你怎麼知道我有病?」
「你要是沒病,能被我一拳砸暈?而且你暈過去時,我替你把過脈,嘖嘖……」我有些許幸災樂禍,「脈象虛浮、無力,應當是中毒了吧?且這毒還是西域傳回來的。換種說法,誰跟你有這麼大的仇,用這麼貴的毒下你身上,簡直暴殄天物!」而且,從這脈象上來看,這殺豬匠大抵是個短命鬼。
這也是我為什麼放心大膽提出要和他合作的原因。
「那張銀票,我就當作聘禮了,你放心,等我在燕京的事辦完那日,就是你生龍活虎那天。」
我挑挑揀揀與殺豬匠交代了自己的身世,不過是一介孤女,替母上京尋親。
話是真,不過,那親在宮裡頭。
原想著進了親爹的府,遲早能進宮參宴,誰知親爹倒了。後打算認了衛玹玉的那門親事,往後進出皇宮也方便些。
可連路過來,這閻王的事跡被傳播得轟轟烈烈,連路邊的野狗聽見了都得夾著尾巴跑路。
我要是投他府上,怕連骨頭渣子都被磨沒了。
殺豬匠叫魏翾,家世簡單,父母死絕,隻剩他一個人靠殺豬營生。生意比我好上不少,十裡三街的豬肉都是出自他的攤位,沒有一隻豬能在他手底下活著跑出燕京。
我拉著他的手友好和諧:「日後我賣豆腐你殺豬,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將這祖傳手藝幹出一番天地來。好讓日後旁人一提豆腐就曉得我煙蘭豆腐的名號,而一看到豬,就想起你這豬不留空的手藝。」
魏翾嘴角抽了抽,眼神滑落在兩隻交纏的手上,眸色暗了暗:「聽夫人的。」
他進入角色倒快,我還未適應過來。
替魏翾解毒需要藥材,而藥材需要錢。
我細細回味過來,才覺得好像做了個賠本買賣。
他本就中了毒,身子虛,又被我哐哐一通砸,殺豬的生意耽誤了下來,全靠我賣豆腐來養家糊口。
可說出的話,潑出的水。
幸而魏翾有幾分良心,待能下床後,便出了門,回來告訴我,他給我牽頭了幾樁生意。
燕京的幾家有頭有臉的官家,都願意用我的豆腐。一月下來,加上賞金,居然有百八十兩!
想不到這殺豬匠殺豬都能殺出幾分交情來。
4
第一次替他湊齊藥材,準備解毒,我把那熬了一整夜的藥汁倒在浴桶裡,示意他自個兒爬進去。
魏翾手指停在腰帶上,眼神看向我,好像在問我怎麼不出去。
我幹咳一聲,心虛中透著幾分期待,這可是我第一次在活人身上下針啊!往常娘親隻讓我在稻草人身上試驗過,所以激動之餘還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醫者父母心,我若走了,你要是暈在浴桶裡怎麼辦?而且,我還得下針。
「這解毒的藥材費了我一百兩銀子,我得看著點,不能被你浪費了。」
他慢悠悠地挑開自己的腰帶,衣衫滑落,後背精瘦光潔,瑩白如玉,窄腰寬肩,我竟看痴了眼。
「咕咚……」我咽了口口水。
魏翾:「你餓了?」
「可能吧。」我慌亂四顧,早上剛吃了三個豬肉包子,難不成真餓了?
那廂,魏翾已經開始脫起褲子來。
「停停停!」我趕緊背過身去叫停,「就脫上衣就行,也不必脫褲子。」
「可我不喜歡泡澡的時候穿著衣服。」背後衣料摩擦聲窸窸窣窣,「包括褲子。」
「那你趕緊下水,別凍著了。」我幹巴巴地說道,額頭滲出了層薄汗。
水流涓涓聲傳來,我輕籲一口氣,克制著三分緊張,轉過身去。
魏翾仰靠在浴桶上,兩條有力健壯的胳膊張開橫放在邊上,褐色的藥汁悠悠蕩蕩,起起伏伏,將那兩粒茱萸半遮半掩。
他微抬下顎,疑惑地看向我:「瞿大夫?」
聲音隔開水霧,嫋嫋飄來,帶著絲莫名的沙啞。
我同手同腳地從桌上取來準備好的銀針,一步一挪地慢慢靠近他。明知這浴桶裡被褐色的藥水全都擋住了,可還是控制不住腦海中那雜亂遍布的遐想。
眼神不經意下滑,第一針是下在膻中穴,位於兩胸之間。
我深吸一口氣,竭力忍住心顫,指尖輕輕擦過他的肌膚,凝聚心神,快且準地落了下去。
魏翾輕哼一聲,身上的肌肉全都繃緊起來。
「怎麼了?疼嗎?」我略有緊張,「你忍忍,你這毒中的年歲有些久,難免拔毒時會疼些。」
仰頭瞬間,恰巧魏翾也低下了頭,鼻尖不小心與我擦過,一觸即離。
我有些恍神,心裡湧起一絲異樣。魏翾白嫩的面皮上飛起一抹紅暈,也不知是被水汽氤氲的,還是解毒時疼出來的。
「瞿大夫……」他扯了下唇角,嘴角漾起淺淺的弧度,「外面似乎有客來訪,又是找你的?」
院子裡,阿旺叫得沸沸揚揚,氣勢洶洶。
自打上次接二連三被沈瀾秋找人來要敲斷我胳膊腿後,我就去問鄰家要了條剛滿月的小狼狗。
這不,別看人家還在喝奶,那奶兇的狠勁絲毫不遜色。
「阿旺,你家小姐呢?」來人溫聲細語,阿旺的聲音轉成歡快。
我側耳細聽:「好像是鄰家的方公子,我去去就來。」
方泊就住我家隔壁,與他妹妹相依為命。前些時候,方妍被地痞騷擾,我正好賣了豆腐收攤回來,看到她被堵在門口拉拉扯扯,操起擀面杖追了那地痞三條街。
一來二去,方家就與我熟悉起來。
阿旺正是他家的狗孫子。
「我家枇杷近日熟了,妍兒催我送些過來。瞿小姐若是喜歡,我再摘些過來。」方泊看我出來,眼神一亮,殷切地捧著枇杷遞了過來。
「謝謝方公子。」這些枇杷一看就是挑出來的,個個圓潤鮮嫩,上頭還帶著丁丁點點的水珠。
他眼神越發喜悅:「瞿小姐喜歡就行。」
我正準備去接,屋內忽然傳出一連串密而急的咳嗽聲。
壞了,忘了魏翾還在浴桶裡。
方泊看向緊閉的房門,好奇道:「裡面是?」
「夫人,水都快涼了。」門縫中,魏翾的聲音不急不緩地傳了出來。
「他……」方泊身子搖晃一瞬,臉色忽而轉白,哀痛之色盡顯,「夫人?」
噢!原就是假成親,所以我就沒把魏翾介紹給旁人。
他深吸一口氣,語氣落寞,克制守禮地將枇杷放在一旁地上:「瞿小姐還有事,我就先不打擾了。」
走出去時,步子踉跄,差點被門檻絆倒。
奇也怪哉,他咋跟丟了魂似的,突然走了?
屋內再次傳來魏翾的催促聲。
我撿起枇杷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