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嗚嗚出聲,一句罵娘堵在喉嚨口。
「我隻是想叫他毒發身亡,早登極樂罷了。」她拍拍我的臉,護甲在我的臉皮上刮下一條紅印子,「原以為那廢物是衛玹玉的未婚妻,可沒想到她是個冒牌貨。不過也好,你不過是衛玹玉的一味藥,落我手裡,我可以給你個全屍,落他手裡,隻會讓你死無全屍,所以你選誰?」
我艹你娘,有區別?
死的好看與難看的差異罷了。
她轉身擺擺手,示意侍衛處理得利落點。煙蘭落在最後面,她見人都出去後,才惡狠狠地給了我一巴掌:「怪不得你不願意認下這門親事,世子不僅秉性兇殘,還是個短命鬼,繼夫人更是將我下局送進了二公子房裡。你如今所受的,不及我萬分之一。」
不是,她有病吧?
她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二公子人前氣質雅然,人後卻是個變態。可那又如何?我帶夫人找到了你,等你一死,她就立馬讓二公子做世子,屆時,我還是世子夫人。」
說罷,她用帕子擦了擦指尖,仿佛方才碰了什麼髒東西般,將用完的帕子丟我臉上後扭身就走。
可手剛放門上,就察覺出不對來。
哦豁!繼夫人將她和我關在了一起。
空氣中隱隱有火油的氣息傳來。
這是要一不做二不休,燒死我們啊。
我幸災樂禍地看向煙蘭,她在慌亂地拍門,繼夫人的聲音隱隱傳來。
「我倒要感謝你,替我解決了衛玹玉的解藥,但,你又算個什麼東西?居然肖想嫁給我兒?我兒做了世子後,尚公主都可。」
煙霧慢慢順著門縫鑽了進來。說起來我也怕死,但我在屋裡挖了條通到外面的暗道,之前是用來防煙蘭的,現在用來自救倒正好。
我躺在地上扭了扭,示意她將我繩子發開,嘴裡的布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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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她見我還來了氣,一腳踹在我胸口,咒罵道:「要不是你,我就不會被利用!也不會陪你一起死在這裡!」
我兩眼一花,痛得縮成一團。
7
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
煙蘭铆足了勁兒在我身上發泄。
窗子被魏翾破開時,我已經被打得奄奄一息。
他神色一震,眼裡的慌亂和懊悔仿佛要將他湮滅一樣:「夫人……」
煙蘭看到窗子破了個洞,手腳並爬地要逃出去,被魏翾揪著後領子扔了回去。他小心翼翼地抱起我,先一步跳了出去。
又用內勁震下橫梁,擋在了窗戶口。
煙蘭大叫:「救我出去!我是世子夫人!」
「你也配?」魏翾涼涼出聲,收緊抱住我腰的手,將我的腦袋摁向他胸口,「別看。」
我不想看,我就想問問,那銀票要回來了嗎?
奈何煙霧吸得過多,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時,一個陌生的丫鬟貼著我臉突然大叫:「夫人醒啦!」
本就不甚清明的腦袋瞬間感覺被雞叫聲攻擊了一般。
她說她叫徐徐,是魏翾慧眼識珠,從奴隸市場買下來的,專門來照顧我的。
徐徐活潑,罵起人來也潑辣,隔壁的狗叫聲擾了我休息都能被她掐腰對著牆頭罵個一盞茶。
我坐在院子裡,吃著瓜果,看著她聲音高亢有力的樣子,委實沒想明白,魏翾那麼安靜的一個人,怎麼會瞧中徐徐。
休養的半個月裡,我幾次想問徐徐魏翾去哪裡了?
可徐徐眼神閃爍,問多了,就說他去外地殺豬了。
什麼豬要去外地殺?
侯府又出了熱鬧,繼夫人辦宴時,好心替世子選了三個丫鬟,說他命不久矣,讓他盡快留個後。
世子不僅轉手將那三個丫鬟送進了自己爹房內,還生怕繼夫人孤枕難眠,給她也連夜送了個小倌。
徐徐一邊嗑瓜子,一邊講得津津有味:
「侯府昨兒還著火了,燒了個通宵。旁人想去救火,才發現侯府的前門後門都被堵住了。
「繼夫人還是披著小倌的衣服逃出來的。
「侯爺大怒,火都沒救完,就把人休了!二公子身份都遭了質疑。這下別說他想做世子了,連他做侯府二公子都懸。」
她把瓜子肉放我眼前盤子裡,繼續拿起瓜子嗑起來:「這就是報應,讓她平日裡禍害我主……啊不!禍害別人。」
我低著頭,把瓜子肉推了回去,上面還沾有可疑的口水:「真巧,前兒我剛被堵屋裡差點燒死,現在侯夫人也差點被燒死了。燕京的火,有點多啊。」
徐徐瓜子卡嘴裡,差點把皮吸溜進去,嗆出一泡眼淚來,顯得無比真誠:「還真是巧啊。」
她幹巴巴地解釋。
晚上,半夢半醒間,我隱約察覺床榻上坐了個人,淡淡的沉木香,有些熟悉。
片刻之後,人影出去,還替我貼心地掩上房門。
我看著他走了出去,隨後跟著起身站到了窗戶口。
院子裡刀光劍影,徐徐壓著嗓門,急得來回跳腳:「你們偷襲還用刀?聲音不知道要小點嗎?」
她的劍上裹著布條,下手起來,有幾分不著力。
「主子,不是我打不過,是你說不要吵醒夫人的。」
魏翾接過她手裡的劍,身形如燕般飛掠出去,幾個回合,所有人都被打折了四肢躺倒在地上。
他把劍丟給徐徐,緩步走到一個領頭人面前:「我夫人覺淺,委屈你們聲音小點。」
領頭人怒罵:「衛……」
徐徐眼疾手快,脫下自己的鞋子塞進了他嘴裡。
我看著有些心驚,在魏翾轉身之時,悄悄回到了床上。
枕下,那塊玉被我捏在手心。
上次奪得匆忙,我竟未發現玉的右下角刻了個米粒般大小的【玹】字。
是玹不是翾啊。
我就說,哪個殺豬匠會長得如此不接地氣、風華絕代。
而且我也沒見他殺過豬。
出門在外,果然身份都是自己給的。
我閉上眼,幽幽嘆了口氣。
所以魏翾知道我的身份嗎?他知道我是他的藥了嗎?
還是說,以往那些,都是他的處心積慮?
娘親說過,那藥雖是解藥,可對我身子有益,我有了它,可以百毒不侵。
而且,那藥就種在我的胳膊內側,要是給旁人,那就得手動挖出。
我怕疼,所以我藏得嚴嚴實實。
想不到,兜兜轉轉,我居然還是落到了衛玹玉手裡。
我說了他那麼多壞話,若等他取了藥,是不是就是我被千刀萬剐之際?
這個想法嚇得我一晚上沒敢睡。
第二天醒來時,魏翾已經不見了,徐徐端著早膳招呼我趕緊來吃。
我乘她不備,放了包迷藥進去,又推說胃口不佳,讓她替我吃了。
藥倒徐徐後,我直接從後院翻了出去。
在外頭的客棧裡縮了三天不敢冒頭。
街上兵荒馬亂,送飯的小二愁眉苦臉,我問起時,他頗有餘悸:「那閻王一回來,不僅侯府著火,差點把闔府燒成了炭,還說自個兒夫人丟了,現在滿大街在找人。」
他拍拍胸口,有些佩服:「到底是哪個英雄好漢,直接拿下了那閻王?」
英雄好漢的我,垂頭默默喝粥。
本就是假的,他這是當真了?
我心裡五味雜陳。
恰好周將軍家缺了個廚娘,我去應聘時,用一碗酪豆花入了周夫人的眼。
她見我的神情有些恍然,圍著我左左右右繞了一圈,最後一拍手,問周將軍:「聽聞南玹世子丟了個會做豆腐的夫人,難道……」
我心裡一咯噔!難道招廚娘是假?找我是真?
「難道他愛吃豆腐?」
一剎那,我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
周夫人誇我豆花做得好,與那先帝最得寵的德太妃手藝甚是相似。
德太妃原比先帝小了一輪,原是皇上身邊的掌燈姑姑,被臨幸後又憑借一手制豆花的手藝榮寵了十幾年。
後因誕下一隻狸貓,被視為不祥後,關進了冷宮。
她吃著酪豆花還不忘臭罵一句:「人能生得出狸貓?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分明就是宮裡頭女人間的爭寵手段。」
我裝作吃驚道:「那德太妃……還活著嗎?」
娘親雖自幼在宮外長大,可並未有多少磨難。除了身子不好,須得每月自己採藥來服用。
那是她娘胎裡得來的先天不足,隻能好生調理著。
若不是生下了我,也不會身子崩壞得如此之快。
8
她在床頭縫裡藏了一幅畫,是個宮裝女子的畫像,眉眼與她有五分相似,多了幾分柔情。
幼時,她曾與我說過,那是她的娘親,因為無奈,所以將她放在了山裡養著。在她及笄時,有人給她送了這幅畫像過來。
娘親說,等她身子好了,就是與姥姥相見之時。
「活著呢,天天說要等著她的女兒來找她。就是……早些年被人下了毒,估計……沒多久了。」周夫人唏噓了幾句。
她說她與德太妃關系好,不忍見她臨死都見不到她女兒,所以想給她尋個安慰。
話畢,又讓我轉了個圈,這才道:「她在冷宮裡待久了,眼睛有些糊了,你的眉形倒是與她相像……」
我心中酸澀,周夫人是想讓我冒充德太妃的女兒,讓她了了這心願。
也不知我那胳膊上的藥,可不可以給德太妃使用……
她好生替我收拾打扮了一番,看著比實際年齡大了好幾歲。
進宮那日,周夫人領著我繞過御花園時,居然與衛玹玉撞到了一塊。
穿著朝服的衛玹玉多了幾分冷硬和凜冽。
我瑟縮了下肩膀,小心移到周夫人身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是……」他犀利的眼神在我頭頂打了個轉,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地,還停頓了一瞬。
我能感受到一股涼意密密麻麻地扎在我裸露在外的頸上,像有隻大手在若有似無地捏緊了我的命脈。
周夫人露出一個討好的笑:「這是我府上新招的廚娘,做得一手好豆腐!特意帶進宮,給德太妃嘗嘗。」
衛玹玉似笑非笑:「是嗎?正好,我也許久未見德太妃了,一同順路去瞧瞧。說來也巧,我那棄我而去的夫人也會做豆腐。自從她走後,我許久沒吃到過豆腐了。待會兒出了宮,周夫人可將這位廚娘借我一用,也好讓我借物思人一下。」
我臉一紅,吃豆腐而已,偏偏被他說得纏綿悱惻。
「世子開口,我自然願意。」兩人歡快地達成共識,全然不顧我抗拒的表情。
冷宮裡,我原以為德太妃長居此處,多半身形憔悴。
可乍一眼見到,發現她不僅將冷宮種成了菜園子,院子裡居然還有個磨豆腐的石磨。
一身布衣幹淨利落,長發簡單用一支玉釵別住。
看見周夫人,還揚手叫她趕緊進去。
待又見到衛玹玉時,才皺了皺鼻子:「衛小子又來做什麼?你老大不小了,我見你一年比一年不可愛。讓你帶個崽進來陪我玩,你連個影都沒有。」
衛玹玉有些無奈,但對德妃的態度倒是十分溫順:「太妃,我有夫人了。」
德太妃一喜,眼珠轉到我身上:「所以,今兒你是帶了你夫人過來一起見我的?」
我剛要否決,右手被他緊緊箍住:「正是,夫人,來,見過太妃。」
周夫人也一驚。
衛玹玉假裝替我扶正頭頂的釵子,小聲道:「太妃思女成疾,受不得刺激。」
話到喉嚨口,我又咽了回去。
「你夫人……看著好生眼熟。」德太妃恍惚了下,流露出幾分懷念,「若我的女兒……也該長得這麼明媚動人了吧。不過你看著更小些。」
她拉過我的手,眼眶漸紅。
到底母女連心,德太妃一眼就認出了年齡上的差距。
我裝不了娘親,更替代不了娘親在德太妃心中的分量。
周夫人無奈,轉頭偷偷擦了下眼角。
我緊緊回握住她的手,努力克制上湧的淚意,笑道:「太妃的女兒,當比我更好看。」
周夫人適時給她擦去眼淚:「瀾秋長得與你像,也是緣分,這孩子也會做豆腐。你要不要嘗嘗看,誰的手藝更好?」
德太妃來了興致,招我過去,掏出一把豆子來。
衛玹玉挽起袖子,主動替我磨起豆子來。
他倒是自覺,三兩句就逗得德太妃眉開眼笑。
等我做完豆腐,端到德太妃面前時,她連連誇我手巧,還道衛玹玉撿了個便宜。
「衛小子娶到你,是他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