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婆母心安,既為周家婦,自然會為周家跟夫君考量。不過兒媳管理府中事務,仍需婆母支持。」
周庭寵愛葉瑄,已成事實。可今日照面,在我看來不過是情人眼中出西施,當局者迷罷了。
但短短進府兩日,便知婆母才是周家的掌舵人。夫君隻要相安無事,葉瑄不生是非,我同他們也是過得去的。
「這是自然。你且放手去做!」
有了這句話,我大刀闊斧整頓就方便多了。隨即開始接手周家。
「小姐,周府管家李叔到了。」
「請!」
用了足足三日,大到周家多少鋪面田產,小到婆母夫君、丫鬟婆子小廝的月例銀兩。
我都細細看了賬面,周家家底如何,已經了然於胸。看起來殷實,實則虧空不少。
想來這些年,自公公意外離世,家道開始中落,若非婆母一手操持,夫君又上進中了狀元。
想必府中開支都難以維系,周李兩家的親也是結不成的。
如今虧空嚴重,若不及時處置,周家想來不消多日,便得遣散下人了。
當機立斷,我同婆母知會一聲,減少府中開支,開源節流,她也連連同意。
「小姐,何必委屈自己,成全別人。」翠兒有些替我不值。
「人不能什麼都想要,但什麼都不給。不舍小財便有大禍。
「葉瑄既懷了骨肉,雖說現無名無分,到底是周家骨血,若是苛待,必然生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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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婆母面上不喜歡,到底是周家的第一個孩子,不能有失。」
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也清楚葉瑄的位置,此時,顧全大局,幫周家渡過一時之難,才會在周家有話語權。
「去,將我的月例分些給她。其他不必要的人,偷奸耍滑,懶惰成性,佔著位置那也是開支,一應給足了錢財,萬勿苛待,讓他們另尋出路罷。至於田產鋪面,待我見過管事人,再說。」
翠兒有些不願,也不敢違逆:「是,小姐!」
回門那天,葉瑄纏著周庭不讓他同我回家。我差管家請了三次,他隻說葉姑娘頭暈目眩,身體不適,今日恐難同我回門。
「小姐,姑爺怎能如此,今日可是小姐回門日。」看著翠兒急得通紅的臉。
我莞爾一笑:「無事,別讓母親久等了,走吧。」
與其跟他們糾纏,還不如我早早歸家,反正夫君也是個擺設,還得裝模作樣地敷衍。
到李府門口,母親早早就等著了,見隻我一人,不禁雙眼含淚:「苦了你了,溪兒。」
「母親!」我接過母親伸來的雙手,母女相依。她沒問我一句周庭何故不來,應該早已猜到我在周家的處境。
她悉心教導我多年後宅之事,若是自己處理不了一絲一毫,多年教誨倒是付諸東流了,這也是命數,她也代我不得。
要想打破如今境況,還是得早些為周家開枝散葉。
「溪兒,你瘦了!」母親心疼拉過我,左瞧右瞧,上下打量。
母女闲聊,少不得些家長裡短。本多想陪母親說話,周庭姍姍來遲,想要接我回去。
5
母親雖知他所行之事,憐愛於我,但還是斂了怒氣:「姑爺辛苦了!蘭溪若有不對,還請擔待!」
我當然沒有對不住他的地方,母親所言,也隻想提醒周庭,莫要讓我受了委屈。畢竟,壞了禮數的是他。
他是新科狀元,自然知曉禮不可廢,也知曉委屈了我。
「母親,夫君待我很好!今日葉姑娘身體不舒服,我這才讓他晚來些。」我莞爾一笑。看著尷尬無所適從的周庭,我連連解圍。
事情已經發生了,埋怨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男人就是如此,希望自己娶一個溫良賢淑、勤儉持家的妻子,但自己卻做不到成為一個令人敬重的夫君。
母親滿意一笑。
馬車內,周庭不發一語,我想著母親對我說的體己話:「溪兒,還是得早些要個孩子。」
我自然知道,孩子就是後宅女人的終生倚仗,生了孩子,才真正落地生根。
「夫君,葉姑娘身體好些了嗎?」
他道:「她無事!今日委屈你了!」
「夫妻本是一體,葉姑娘是你的命,那便是我的命,我回去便叫翠兒取了血參送去,給她補一補。」
他點點頭,隻淡淡說了句:「好!」
當夜,我命翠兒將那血參送了去,卻不想葉瑄不滿周庭去李府接我,大怒。
屋子裡的一應物件被摔了個遍,翠兒送去的血參也被葉瑄踩了個稀爛。
周庭到場時,正好聽見葉瑄大罵:「一個沒有夫君疼愛的主母,神氣什麼。誰稀罕她的血參,向誰來炫耀呢!」
……
當夜,周庭第一次進了我的屋子,進屋前,在我的院子踱來踱去。
「夫君,你來得正好,今兒我親自下廚,炒了些清粥小菜,快來嘗嘗。」我將他請來坐下。
見他愁眉苦臉,便知葉瑄那兒又鬧了起來。我也不問,隻等他敞開心扉,同我來說。
他緩緩坐下,見到菜色如此簡單,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府中開支出了問題?」
我停下為他夾菜的手。
「夫君不必憂心,後院之事,隻管交於我。」
他眸中閃爍,投來一抹復雜之色。
有些感激,又有些愧疚。
當夜,他便留宿在我房中,一夜恩愛。
天還未亮,葉瑄便在我院中來鬧,周庭眉頭緊鎖,不發一語。
我穿好衣服,安慰道:「夫君且寬心,我去處理!」
我命翠兒將櫃子頂的小箱子拿下來,取了裡面的宣紙來。
「好你個狐狸精,勾了庭哥哥的魂兒了。庭哥哥,你說過隻要瑄兒一個人,怎的如今這般絕情?」
葉瑄挺著孕肚,一個勁兒地叫嚷。
果然,戀愛腦的女子,滿腦子想的都是與夫君的風花雪月。
全然不想著,縱然是恩愛非常的夫妻,也架不住日日夜夜的矛盾與隔閡。
「葉姑娘,夫君同我商量,三日後便迎你入府。這是昨夜我同夫君商討後,擬訂的聘禮和詳細物件。」
她接過翠兒遞給她的紙頁,細細看了起來。這才緩和下來,開心離去,早把周庭忘到了九霄雲外。
「小姐,新婚這才幾日,正妻便為主君納妾,真是聞所未聞。」翠兒瞟了一眼裡屋,附耳說道。
6
「翠兒,越發放肆了!」
我進了屋,仔仔細細為夫君準備妥帖。
「夫人辛苦!」
「夫君,見外了!」
周庭走後,我便躺在床上,讓翠兒在腰間墊了枕頭。回門那日,母親特意尋來增大受孕概率的方法。
葉瑄進門之後,仗著腹中孩兒,越發放肆。周庭每每來我屋中,皆是愁眉苦臉。
這日下朝之後,周庭感念葉瑄懷孕辛苦,特意從飄香樓買了葉瑄愛吃的紅燒獅子頭,也順帶給我買了桂花糕。
葉瑄卻說紅燒獅子頭已經不是她愛的口味了,打開食盒卻見我平日愛吃的糕點。
她因此大為惱火,一怒之下便將周庭趕出了屋,耍起小性子來。
周庭見她動不動就將他趕出門外,前些日子的無理取鬧已經讓他身心俱疲。
他提著食盒便入了我的小院。
我十分捧場地迎他進來,剛打開看到紅燒獅子頭便覺得心頭一陣惡心,開始幹嘔起來。
「蘭溪,沒事吧?」
我仰頭,忍住惡心想吐。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親昵地叫我的名字,我有些受寵若驚。
「夫君,沒事,想來吃壞了東西,我請大夫來看看就是,不必擔心。」
「小姐,莫不是……有了?」
我沒想到如此順利,隻那一次,便有了。但還未確診之前,不敢輕易亂說。
周庭眉梢一喜:「翠兒,快去請方大夫!」
果然,母親的辦法極為有效,僅僅一次,就有孕了。
「太好了,蘭溪!」他趕緊扶我坐下,眼中多了一些若隱若現的愛意。
主母有孕的消息,讓婆母很是高興,當即送來了送子觀音。
葉瑄聽我有孕,又受婆母夫君重視,當晚推了飯菜,對下人發了好一通脾氣。
周庭下朝歸來時,她正在生悶氣,說我苛待於她,每月按需供給的雪燕少了許多。保不齊克扣下來的銀兩,都被我貪墨。
我知多說無益,不屑與她爭辯,周庭去過我院中多日,但凡不是傻子,都知曉到底如何。她說得越多,男人的耐心隻會越來越少。
我說得越少,樹立的形象在周庭心中就越堅不可摧。
聽翠兒說周庭為我辯解幾句,葉瑄當即就打了他,弄得他在下人面前顏面無存,還將他送的一應金釵首飾,摔了個滿屋。當初定情的白玉手镯,都碎了一地。
聽說主君面色很是不好,一個人去了書房,沒再出來。
「翠兒,天冷了,去將煨好的參湯送去主君的書房。」
滿腔的怒火,需要知冷知熱的人送去些敗火的良藥。
不哭,不鬧,還善解人意。誰家不需要這樣一朵解語花?
眼看冬日就要來了,雖說府中沒有多餘闲錢,但給下人置辦些取暖的冬衣還是有的。
第二日一早,我叫來管家,命他近日將府中眾人的身量尺寸一一詳細記錄,交去鋪子裁剪過冬御寒的新衣。
裁縫鋪子送來了幾件成衣,讓我挑選樣式。定了之後,便命裁縫鋪趕緊去做。
出門時,碰上了來我院中的葉瑄。
「小姐,葉姨娘來了!」
我看著大腹便便的葉瑄。她以前來我院中,都是破口大罵,今日倒是溫和許多。
如今整個周家在我的打理下已經日漸步入正軌。
「妹妹來此,所為何事?」
7
她視我為情敵,我隻覺得她可憐。
她不說話,卻在我屋中坐了下來。我也不惱,所求不同,沒有必要為難同在大宅院中討生活的女人。
「姐姐,我即將臨盆,想給未出世的孩兒也置辦一身新衣,可否?」我見她今日倒不似之前那般無理取鬧,多辦一套孩童衣物,隻是一句話的小事。
若非母親教誨,今日我就是她這般模樣。
夫君的疼愛誰也保不準何時就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