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踩著激動的小鬼步,我抄近道一路飄到婆母的房間。
正要飄進去,婆母疼痛難忍的聲音傳出來:
「哎喲……哎喲喲……若嫣那個賤蹄子,我非扒了她的皮去做燈籠不可,那時她才知道我的厲害。」
周嬤嬤附和道:
「我今天就已經想活剐了她,敢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夫人你哪裡吃過這種虧?」
「但是話又說回來,夫人受了這苦,卻也為我們掩蓋了另一樁大事。」
「要不然,還不知怎麼遮掩過去呢?」
婆母連忙噓了一聲。
周嬤嬤便把聲音放得極低,我差點把耳朵送進房裡,才聽清周嬤嬤說的話:
「夫人剛好趁此機會,坐小月子。」
???
我聽到什麼了?婆母坐小月子?
不是,雖說以婆母三十六歲的年紀坐小月子不奇怪,但是,老侯爺已經歸西十二載,她坐什麼小月子?
莫非???
我還想再聽個詳細,誰知婆母直接吩咐周嬤嬤別亂嚼舌根,趕緊睡覺,被人聽去了,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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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嬤嬤打著哈欠說:
「怕什麼,整個侯府都是夫人說了算,主子的事情,誰敢聽了去,就讓誰活不過明日,這些道理哪個下人不曉得?」
婆母:
「嚼什麼舌根,今天中元節,快睡覺,當心鬼出來,話說若嫣那賤蹄子怎麼還不來伺候?」
婆母話音一落,我開啟小碎步飄到內室,一路飄到她床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婆母對上我掩在長直發間的幽幽雙眼,尖叫:
「啊,啊,啊啊啊……」
「周嬤嬤,你看見鬼了嗎?」
「若瀾來我床頭索命了。」
不料周嬤嬤是個膽大的,她看著我完全不怵:
「夫人別怕,她活著的時候尚且鬥不過咱們,變成鬼也是個懦弱鬼。」
她說著摸黑過來,舉起一個大花瓶,就往我頭上砸。
6
幸好我反應快力氣也大,飄著鬼步躲過了她的花瓶敲,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將她往我跟前一拉。
我們瞬間近距離四目相對,一張慘白的鬼臉突兀地出現在她眼前,我隻看到她雙眼向上一插,直接暈了過去。
放開她的脖頸,看著她癱軟在地的身軀,我無聊地拍了拍雙手,輕輕嘆氣:
嫡姐原來可怕周嬤嬤了,說她盯人的目光讓人後背發毛。
卻原來是隻紙老虎!
婆母已經嚇傻了,也不顧手上燙傷的疼痛,隻對著我一味作揖,嘴裡反反復復地念:
「若瀾,我求求你放過我,我不該害死你的孩子,更不該害死你,我錯了。」
「你放心,我會給你燒好多的紙錢,給你做法事超度你,你安心去投胎。」
呸,你才去投胎!
我趕在外面的丫鬟僕人聽到動靜前,飄出房間,卸掉臉上慘白的妝容,然後混在一堆下人裡面,衝進婆母的房間。
聞聲趕來的裴文軒聽了婆母的一番言語,問我有沒有看到鬼,我說沒有啊,我去如廁了。
這一晚,整個府裡一夜未眠,裴文軒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出門上朝。
接下來的兩個晚上,我都如法炮制,婆母和周嬤嬤一看到我現身,就直接嚇得暈死過去,我則找個地方四仰八叉地躺著美美睡大覺。
這樣一來,婆母一到晚上就心神不寧,疑神疑鬼,哪怕門外派了兩個又高又壯僕人守門也不行。
她頻繁地做噩夢,驚悸,甚至胡言亂語,外面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她就一驚一乍的。
大夫說休息不好,燙傷也很難好。
眼看著婆母一日憔悴一日,裴文軒不忍心,決定親自上陣守在婆母一旁,說是女鬼若是再敢出來,他就把女鬼捉了來,碾成藥粉給母親治傷。
7
本以為裴文軒守著婆母,我能回房美美地睡覺。
誰知裴文軒讓我去佛堂整夜抄經,給婆母祈福。
我算是明白了,無論他們母子好不好過,反正他們都不會讓我這個做小媳婦的好過。
好好好,你們不讓我好過,我也絕不讓你們好過。
涵養這東西,我嫡姐有,我可沒有。
半夜,我故技重施,隨著一陣陰風飄進了婆母的房間,準備把裴文軒嚇得斯文盡失。
婆母第一時間看到我,這次總算沒有直接暈過去,抖著手哆哆嗦嗦把我指給裴文軒:
「若,若瀾來索命了……」
裴文軒驀地轉過頭來望著我,整個人怔住了。
我以為他是嚇傻了,或者是認出我來了。
誰知他跌跌撞撞地起身過來:
「若瀾,是你嗎若瀾?」
「若瀾,我好想你啊。」
「若瀾,求求你,你別走……」
???
不是口口聲聲說要把女鬼抓來碾成藥粉嗎?
這副深情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況且嫡姐在的時候,他也沒有好好對待嫡姐啊。
他過來伸手就要抓我:
「若瀾,你別走,你可憐可憐我,看看我好不好?」
「你是不是生氣我娶了若嫣?」
「那是因為若嫣長得像你,我才娶了她,我心裡想的還是你。」
「若瀾,我好後悔……」
當初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婆母不讓良醫進府給嫡姐醫治,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
我冷漠的拂掉他的手,他搖搖欲墜地看著我,整個人都碎掉了。
本來已經要暈過去的婆母也顧不得暈了:
「軒兒,軒兒,你醒醒,莫要被她迷惑了,她已經死了,是來索命的,快用道士給的符咒把她給抓了。」
裴文軒轉過頭看著婆母,聲音失控:
「母親,她是若瀾,她是兒子日思夜想的若瀾啊……」
他繼續上前來抓我的手,生怕我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婆母卻被裴文軒的反應激得快瘋了,她受不了在她的兒子心裡,有另一個女人比她還重要,哪怕那個女人已經死了。
她已經忘記了害怕,模樣可怖的要撲過來撕扯我了。
但她隻是動了一下,就扯動了身上的傷,痛得哎喲哎喲地叫個不停。
8
那天夜裡裴文軒把我當做嫡姐,拉著我訴了半夜的衷腸,直到快天亮了,我謊稱太陽一出我就會消失不見,他才放我離開。
自那日起,裴文軒對我日漸冷淡,連朝事亦不上心,每日裡一門心思等著和嫡姐夜半相會。
婆母喊傷痛心痛、不吃藥、絕食相逼,裴文軒亦隻是冷淡相勸:
「母親,若瀾已經死了,你何苦要和一個死人過不去?」
「兒子如今隻剩一點念想,就是夢裡能夠見見她了。」
說完,他便將我留下來侍奉婆母,下朝之後便將自己關進書房,畫嫡姐的人像,等著嫡姐和他夜半相會。
我隔三岔五扮著嫡姐前往書房赴約,將他迷得失魂落魄的,聽說因為神遊方外,幾次御前失儀,惹得聖心不悅。
這天晚間,小柳往我臉上撲粉,在我耳邊嘀嘀咕咕:
「二小姐,你幹嘛還要扮成大小姐去跟姑爺相會,一想起姑爺任由庸醫害死大小姐,我就來氣,現在他裝個深情,你不會被他騙了吧?」
我神秘一笑:
「你家二小姐是這麼容易被騙的人嗎?哼,陪他演了這麼久的戲,今晚我就要送他一場大戲了。」
小柳還是有些不放心:
「姑爺和夫人都不是好相與的,二小姐你可別把自己賠進去了才好。」
我既然入了虎穴,自然要把虎穴搗毀了才能善罷甘休。
更何況我下了許多功夫來做準備,現在他們母子之間已經心生嫌隙,今晚這場戲,我就要讓他們兩人徹底離心。
夜半的侯府靜得嚇人,自從我扮作嫡姐時常夜間飄來飄去,晚間就沒有人敢出房門。
我趁著夜色飄進書房,邀約裴文軒一同前往花園賞月。
花前月下,裴文軒深情款款地攬著我,說:
「若瀾,這兩個月我遍尋世外高人,苦求借屍還魂之法,我相信,總有一日,我們能真正團聚。」
我柔聲笑道:
「嗯,我相信你,這一日很快就會到來。」
這一日真的很快會來,因為我已經為他們做好了周全的計劃。
花園靠近婆母的房間,我話音未落,婆母的房間裡就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放心,你身上現下雖有些疤,我隻會心疼,又怎會嫌棄難看呢?」
婆母咯咯笑著嬌嗔了一聲。
男人又說:
「你小點聲,當心被人聽到。」
婆母:
「放心,最近府裡有些不幹淨,夜間沒人敢出來,我這不也是害怕,才把你喊來的嘛。」
「你別又動手動腳的,我才剛落胎不久,別又懷上了……」
聽到這裡,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裴文軒已經蹭一下站起身來,臉色可怖地朝著婆母的房間走去。
9
我自然是要飄過去看熱鬧。
這出大戲能在裴文軒眼前上演,可費了我不少工夫。
當初聽到周嬤嬤跟婆母說正巧趁著燙傷坐小月子的時候,我就派人去調查婆母的姘頭是誰。
裴文軒現在臉色可怖,還是因為不敢相信母親會是這樣的一個人,等下他若是看到婆母的姘頭,怕是要炸了。
婆母的姘頭是裴文軒的同窗加好友,陸寅,和裴文軒一般年紀,剛過二十歲的生辰。
為了讓裴文軒直面這種衝擊,我可是和他虛與委蛇了近兩個月,才終於等來這次捉奸的機會。
裴文軒衝進房間,我也跟著飄了進去。
房間裡一片漆黑。
意識到有人進來,婆母驚叫一聲,有個人影騰地從婆母身側躍起,往窗邊逃去。
我飄到窗邊去堵,裴文軒想要從後面揪住那黑影的衣領,誰知光溜溜一片,半片衣衫也無。
裴文軒瞬間勃然大怒,一探手就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對著窗外朝著月光一照。
竟是同窗好友陸寅!
裴文軒緊繃著臉,眼神已將陸寅千刀萬剐了幾百遍,咬牙切齒:
「你竟敢……」
後面的話他終究是說不出口。
在他的心裡,母親幾近一個完美的女人,如今這般,便是天塌了一般。
陸寅也知道這事對裴文軒打擊太大,且天理難容,一味求饒:
「文軒,你聽我說,你千萬冷靜,聲張起來,令堂的名節不保。」
裴文軒看了一眼已經臉色慘白的婆母,怒道:
「名節?她還有臉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