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塗看見我,惱怒地甩開我的手:
「都怪你!要不是你殘害同門,溫師兄也不用替你受罰!那可是五道天雷鞭!」
我這才得知,溫執玉去為清念解毒之時,老宗主也去了。
老宗主一向疼愛清念,得知是我下的毒,勃然大怒,說要懲罰我。
少宗主玄煜還出面為我說了兩句話,但不管用。
關鍵時刻,是溫執玉這個傻子說我是他的靈獸,應當由他代我受罰。
於是五道天雷鞭落在了他身上。
而他怕自己受刑時,我會跑出來再次惹怒玄煜,便用燒雞將我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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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塗不會罵人,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真是一條大壞蛇!」然後就氣呼呼地跑了。
往常我從不將這種好壞話放在心上。
可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得知溫執玉又替我受了刑,心裡莫名有些難受。
我跑去找溫執玉,可他房門緊閉。
於是我化回錦蛇本體,從窗戶縫裡鑽進去,卻見溫執玉正赤裸著上身在塗藥。
窄腰勁瘦,怪好看的。
我遊到他背後,湊近——
迅速舔了一口他的背。
溫執玉背脊瞬間僵硬。
他咋了?
我正困惑,溫執玉卻猛地轉身掐住我,將我按在床榻上,臉色冷得像是要S人。
我連忙化回人形,提醒他:「是我!危寧!」
溫執玉的眉頭松了松,神色漸緩:「你,你幹什麼?」
我別扭道:
「錦蛇的口水能助傷口愈合……」
「總之,這回算我欠你的。」
說罷,我撥開溫執玉的手,趁他不注意,又快速舔了一口他脖頸上的傷口。
溫執玉瞬間漲紅了臉,推開我:「不用你幫。」
看著他低頭慌慌張張穿衣服的樣子。
我心裡竟然又莫名覺得有點好笑。
真是奇了怪了。
「不幫就不幫,我還嫌累呢。」
我打了個哈欠。
冬天又快到了,我開始特別容易犯困。
我打算找個洞冬眠。
等睡醒了,溫執玉的傷應該就好了。
隻是我的大計劃得再改改。
畢竟溫執玉待我真的還不錯。
等我當上三界霸主,放他一條生路,讓他掌管玄天宗養養老,也不是不可以……
我默默盤算著,打開門準備出去,身後的溫執玉卻突然又開口:
「危寧,這次的事……你不必愧疚。」
愧疚?那是什麼玩意兒?
我轉過頭,疑惑地看他。
他卻笑了笑,嘴角的傷滲出了點點血漬,紅得豔麗無比。
「我知道,你過來是因為擔心我的傷勢。」
「隻是從沒人教過你,這種擔心、掛念、不悅、想要補償的心態,名為愧疚。」
「可老宗主愛護徒兒,我愛護自己的靈獸,皆是本能,所以你不必愧疚,懂了嗎?」
我撓撓腦袋。
這家伙嘰嘰歪歪地說些什麼呢?
又是愧疚又是愛的。
不懂,懶得懂。
我打了個哈欠,丟給他一句「回見」,便關上了門。
將他閃爍的目光,以及眼底暗湧的復雜情感,都關在了屋內。
我沒想到。
那就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溫執玉。
活著的,清風霽月般的,玄天宗內門首席大弟子,溫執玉。
5
不知為何,我這一覺睡得特別長。
開春醒來後,我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去看看溫執玉。
可僅僅過了一個冬天,玄天宗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少宗主玄煜繼位,執掌玄天宗。
清念突然開竅,煉出金丹,成了內門首席弟子,並且和玄煜大婚在即。
而溫執玉,我的主人,失蹤了。
宗門上下提起他,無不憤然。
他們說,溫執玉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去年冬天,清念中毒調養期間,溫執玉頻頻去送藥關心,忍不住亂了道心,對清念做出了出格的事,後被清念誤傷雙眼,逃出宗門,之後便下落不明了。
究竟是找不到,還是不想找?
我懶得問。
若是溫執玉當真破了那陳規陋習,對清念做了什麼,或許我還會誇他一句有膽色。
可他並沒有。
我憑借跟溫執玉之間的契約之力,在亂葬崗找到了他的屍身。
曾經那張清逸出塵的俊臉已被烏鴉啃得面目全非。
三魂七魄,碎得怎麼拼也拼不起來。
借著最後一點契約鏈接,我看見溫執玉S前的一切。
他替我受了老宗主五記天雷鞭,替我去為清念療傷贖罪,卻被清念趁機剜去雙眼,盜走金丹。
如今,他最寵愛的小師妹利用他的金丹修復了自己的靈根,成了威風赫赫的玄天宗內門大弟子、玄天宗宗主的未婚妻。
而他自己,卻落得連輪回都困難的下場。
「溫執玉,這就是你所謂的愛護嗎?」
我驅散烏鴉。
眼看著手腕上的契約之印變淡、變淺、徹底消散……
「小錦蛇,節哀順變啊。」
清甜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我轉過身,看見了清念。
她身上靈力淳厚充沛,讓我很熟悉。
這些靈力原本都是屬於溫執玉的。
清念打量著我的臉,臉上浮現出一絲陰毒的笑意:
「當初你對我下毒,害我險些毀容,這筆賬雖然溫師兄替你還了,但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太暢快……」
「這樣吧。」
她話音一落,我的臉頰滲出幾絲涼意。
下一瞬,猩紅的液體滴落。
我伸手摸了摸,是血。
「你這副狼狽卻無力還手的模樣,跟你主人臨S前可真像啊。」
清念眼中滿是戲謔,似乎在等著看我惱羞成怒。
可我卻忍不住笑出了聲。
錦蛇天性冷血,不通七情,何來哀思?
至於修煉……
不巧,以我現在的修為,虐S一個清念、踏碎一個玄天宗,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我知道,溫執玉不喜歡我S人。
而直接S掉清念也並不是最讓她痛苦的法子。
6
清念說要跟我玩個遊戲。
隻要我在天黑之前沒被飛羽鳶抓住,便能帶著溫執玉的屍身離開。
飛羽鳶是上古靈獸,戰力驚人,連魔尊養的九尾狐王也能徒手撕碎。
清念一臉得意:
「飛羽鳶入宗門前最喜吸食靈物腦髓,今日我作為他的主子,便為他破例,允他開葷。
「小蛇你可要跑快些,否則腦袋就保不住了哦。」
明明勾著唇角,清念眼底卻漆黑一片,沒有絲毫溫度。
原來人和人之間,同樣是笑,差別卻能那麼大。
再也沒有人能笑得跟溫執玉一樣好看了。
「清念,有沒有人說過,你笑起來很醜?」
清念臉色僵了僵。
她咬著牙叮囑飛羽鳶「不必留全屍」,接著便捻訣從亂葬崗消失了。
鷹身人臉的飛羽鳶上下打量著我,似乎在思考該從哪兒咬下第一口。
可我繞過他,徑直來到溫執玉的屍身旁。
或許,隻有那個辦法了。
我緩緩調息,喚醒一直被刻意壓制和隱藏的靈力。
下一刻,在空中盤桓的烏鴉相繼爆開,血肉四散,他們腹中還未消化的食物落入滿地汙泥之中。
裡面有幾塊,是溫執玉的。
我想讓溫執玉的殘骸盡可能歸位。
可還是隻拼湊出一個殘破模糊的身軀。
飛羽鳶在背後冷笑:
「看來你這小蛇靈力不低。
「可惜全都用在了這S人身上。」
我:「全都、用在、這S人身上?」
我轉過頭,喃喃重復著飛羽鳶的話。
臉頰的傷口正在迅速恢復,但飛羽鳶壓根沒在意。
他不屑地說:
「溫執玉都已經S了,就算召回全屍又有什麼用?
「果然是廢物主子養出來的廢物靈獸,S到臨頭還在做無用功。
「清念讓我助你早日投胎,也算功德一件。」
說罷,他盯著我的腦袋,露出貪婪的目光。
我卻走近飛羽鳶,抬頭直視他的雙眼:
「全錯了。」
飛羽鳶疑惑。
我平靜地解釋:「從第一句開始,你就全錯了。」
傻大個似乎已經忘記自己第一句說了什麼。
於是我咧開嘴,學著剛剛清念的樣子,皮笑肉不笑地告訴他:
「我用在溫執玉身上的靈力,不足一成。」
召屍術的確需要耗費很多靈力。
但那些靈力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
飛羽鳶怔住。
他錯愕地看著我,剛想說些什麼。
可我收起臉上的假笑。
沒有再給他開口的機會。
7
清念發現飛羽鳶失蹤了。
無論怎麼召喚,對方都沒有回應。
於是她一整個早上都魂不守舍,跟師弟比試時,下手沒個輕重,好幾次劃傷了對方。
師弟委屈地捂著傷口:
「清念師姐莫要擔心飛羽鳶了,實在找不回的話,我們可以再去幫你尋個厲害的靈獸回來。」
清念正煩躁,色厲內荏道:
「你們尋的那些破爛貨哪比得上飛羽鳶?!」
師弟怔了怔。
旁邊正在比試的弟子們也聞聲看過來。
清念回過神,連忙放緩語氣:
「我是說……飛羽鳶是玄煜哥哥送給我的禮物。
「等過幾日玄煜哥哥出關,我們便要大婚了,被他知道我弄丟了飛羽鳶,怕是……」
師弟笑了笑:「宗主對師姐那麼好,自然不會因區區靈獸怪罪於你。」
清念蹙著眉,並沒有被安慰到的樣子。
「你要找的飛羽鳶,是他嗎?」
聲音落下。
我逆著光,緩緩走進武殿中,將手中的包袱丟到地上。
裡頭露出幾根沾著肉渣的白骨。
是被我吃剩的飛羽鳶骨架。
清念臉上還掛著憂愁,看見那些白骨後卻浮現出陣陣驚懼之色:
「這是……飛羽鳶的骸骨……怎麼……」
周遭師兄弟們聞言,皆是駭然。
我盯著清念,裝得一臉無辜:
「撿的,在亂葬崗附近。你可知他去那裡幹什麼?」
溫執玉說過,玄天宗是名門正派。
名門正派最忌諱同門之間互相殘S,違背正道。
那麼即便溫執玉有罪,也應當在調查清楚後,依照門規,當眾受罰。
而不是由清念動手,剜他雙眼,奪他金丹……
所以玄天宗的人絕對不會,也不能知道溫執玉S了,尤其是S在了清念手上。
清念的聲音顫了顫:
「許,許是飛羽鳶不願做我的靈獸,自己出逃,卻遇到了什麼修為更高的對手吧……我也不清楚……」
我故意又道:
「那真是可惜了,飛羽鳶也算是宗門戰力第一的靈獸。」
清念精巧的小臉被氣得一陣青一陣白。
但很快她似乎想起什麼,眼中劃過一抹狡黠:
「說起靈獸,危寧,你應當知道溫師兄如今已叛出宗門,按照門規……」
按照門規,如果主人身S或叛離師門,靈獸必須在宗門找到新的主人結契,否則,隻能以身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