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的弟弟是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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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穩下心神,眯眼分辨了一會兒,才看清楚,那團黑影是林洲,而燭光來自他面前一個插了蠟燭的小蛋糕。


他在做什麼?


 


我有些好奇。


 


下意識放輕步子走了過去。


 


但家裡太安靜了,我還沒接近,就被林洲發現了。


 


他猛然回過頭:「誰!」


 


語氣警惕,帶了些怒意。


 


像是生怕被人發現獵物的幼狼,試圖張開犬齒警告靠近者。


 


這麼激動?我有些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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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就著月光,看清了林洲的臉。


 


慌亂的、抵觸的。


 


泛著濃重紅意的眼眶,以及……帶著怨恨SS瞪著我的眼睛。


 


我沉默了一瞬。


 


驀地覺得這一幕有點熟悉。


 


隻是當時沒有想起來。


 


後來追憶起,才恍然大悟地明白,那是因為我看到了自己——我在林洲身上,看見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對於林建成,我對他雖有很多成見,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一個事業成功且有錢的男人。


 


不然在他S了兩個女人之後,也不會仍舊有人對他前赴後繼。


 


林洲媽媽的結局並沒比沈禾柔好上多少。


 


林建成許諾給她的所有承諾都沒有兌現。


 


這是因為林建成知道,沈禾柔是一個要強的女人。


 


兩個女人因為他最後鬥到兩敗俱傷,一個病S,一個跳樓。


 


唯獨這個隱藏在其中的男人,坐享其成。


 


這樣的林建成當然不會記得林洲的生日,哪怕他的生日和他媽媽的忌日在同一天。


 


可那又怎樣呢?


 


林建成並不會為此感到一絲的愧疚。


 


我忽然想起不久前我給林洲開家長會時見到的一幕。


 


後操場的小巷子裡,傳來不大的男孩子們嘲笑的聲音:


 


「林洲,原來你有姐姐啊?


 


「我還以為小三生的孩子都是沒皮燕子的,沒想到你竟然還有個姐姐!


 


「是不是她其實不是你姐,是你爸的新小三啊,要不怎麼來給你開家長會!哈哈哈哈!」


 


自然,我聽見了林洲與他們打起來的動靜。


 


也看見了他滿身傷痕走出來,見到我時瞬間僵硬的背脊。


 


但我沒有理會,隻是冷漠地招呼他上了車,一路上彼此都安靜地看著窗外。


 


彼時窗外裹挾著熱鬧的人群,隱約傳來紛擾的喧囂。


 


而此刻,頂著林洲紅著眼眶的怒視,我繼續視而不見,從容地走進了廚房。


 


十分鍾後,端著一碗煮好的面條,放到了他的面前。


 


留下句「生日快樂」,便沒有理會他會是什麼反應,轉身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些日子裡,說來說去,爭來爭去。


 


我們互相恨來恨去。


 


也不過都是一個,失去了媽媽的孩子罷了。


 


……


 


7


 


或許人與人的關系,總是差這一點糾纏。


 


這晚之後,人山人海,不再擁擠不堪。


 


我和林洲在林家的日子依舊如前。


 


隻是不再彼此針鋒相對了。


 


時日匆匆,倒也生出了幾分姐弟相惜的意思。


 


我仍舊繼續輔導他的作業。


 


給他開家長會。


 


替林建成照管他。


 


林洲也依舊在林建成身前姐姐長,姐姐短。


 


這回卻變成了:「姐姐她特別照顧我,對我很好,爸你就放心吧!」


 


兩個沒有了媽媽的孩子,都知道本該有一個共同憎恨的目標。


 


可我們現在沒有能力,也沒有時機。


 


隻能彼此互相制衡,彼此相恨,以此來作為支撐著自己成長的動力。


 


時光鬥轉,歲月經年。


 


再抬首時,我已然到了該去大學報到的初秋。


 


曾經因休學一年。


 


高考後的九月,我十九歲,林洲十五。


 


這年暑假,我計劃著上了大學之後的發展。


 


比如如何勤工儉學,將這些年所花過的錢都一一還給林建成。


 


又比如該怎麼計劃自己的假期,才能提前趕回去參加林建成從來不會去給林洲開的家長會。


 


還有……


 


要不要去學點散打或者跆拳道什麼的?


 


林洲這小子最近吃得太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已經比我高出一個頭了,我怕下次動起手來我打不過他。


 


以及——


 


「姐,你能不能收拾完了,都等你半個多小時了!」


 


門口站著的少年墨黑的眉頭不耐地蹙著。


 


他上半身懶散地倚著門框,雙手交叉抱臂。


 


因為動作幅度太大,寬松的襯衫收緊而勒出了一段勁瘦的腰肢。


 


可能由於長得太快,身體機能沒跟上,身形還略顯清瘦,但仍舊不由分說地透著他這個年齡所獨有的蓬勃的生命力。


 


正是如今的林洲。


 


剛才的思路被他打亂,我沒好氣嫌棄地瞥了他一眼:


 


「催什麼催,沒點眼力見。


 


「來,幫我把這些行李搬下去。


 


「你說說你!能不能有點身為弟弟的自覺!」


 


在送我去機場的路上,我們兩個如往常般吵吵鬧鬧,互相鬥著嘴。


 


可能是那日的風太過輕和。


 


以至於讓我在上課幾周後都在忍不住地設想,不知道等放假回家的時候,會不會和林洲又因為搶一袋薯片而打得不可開交?


 


想來想去,翻來覆去,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心裡極度期盼著第一個假期的到來。


 


隻是沒想到連三個月都沒等到。


 


期中的時候。


 


我匆忙地跟導員請了假,買了張機票,就趕往了回 C 市的路上。


 


家裡,出事了。


 


……


 


8


 


林建成的資產被查封了。


 


同時還被紀檢委盯上了。


 


令人震驚的是,這事竟然是林洲幹的。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他從林建成的B險箱偷出了他這幾年「撈錢」的機密,一式兩份。


 


一份交給了他的對手,一份匿名舉報。


 


一夜之間,便讓林建成回到了二十年前,一無所有的日子。


 


自沈禾柔S後,沈家與他決裂,林建成卻反而越發生意興隆。


 


誰都知道他的錢大都來路不正,可就是抓不到他的把柄。


 


所以也就沒料到,林建成的落幕會如此戲劇性!


 


不僅栽在一個十五歲少年的手裡,而且這個人,還恰好是他的親兒子!


 


他們都說,林建成指定不會讓自己這個坑爹的兒子好看。


 


因而我到家的時候,見到的正是林建成將手裡的煙灰缸對著林洲砸去的一幕。


 


「你他媽的小兔崽子是不是以為自己翅膀硬了,敢跟外人一起算計你老子!」


 


林建成怒不可遏。


 


林洲不閃不躲。


 


他被砸了個正著,鮮血順著他挺括的額角緩緩流下,露出的眼睛銳利分明。


 


看著像是林洲在害怕林建成的怒火,怯懦不敢言。


 


我卻覺得,林洲他大概是想還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債。


 


其實這件事對林洲而言,說大不大,說小也小。


 


畢竟紀檢委盯得緊,林建成不能把事情做得太絕。


 


往大了說,頂多對他撒撒氣,打幾頓,一分不給,將他逐出家門。


 


往小了說,也是打幾頓,一分不給,逐出家門。


 


總不能真把他怎麼樣。


 


所以包括我在內,所有人都忘了,其實這家裡並非隻有林洲一個孩子。


 


就是世事難逃墨菲定律,總有事情會偏離軌道。


 


而本該按照上面要求主動受檢的林建成,卻偏偏在前一夜喝得爛醉,然後粗暴地推開了我的房門。


 


我忽然想起了幾天前看到過的一個新聞。


 


說是一艘外國遊輪在海上不幸發生了沉船事故。


 


由於發動機爆炸,導致船體慢慢進水,當時剩下的人都以為自己活不了了。


 


抱著這個心情,一位在此次事故裡喪妻喪女的男人便釋放了自己的本性,他在沉船的過程中不僅當著所有人的面玷汙了一位少女,還將她活活勒S在了海上。


 


而最後,這個男人卻偏偏成了幸存者之一。


 


我記得當時評論區給這件事的評價是「永遠不要低估人性的惡」。


 


他們說:「把自己的痛苦加諸他人身上,這種人是骨子裡的壞種。」


 


我想大概林建成就是如此。


 


他知道自己翻不了身了,他不僅海外資產都被挖出來查封,怕是餘生都會在牢獄裡度過。


 


這與那位以為自己將S無疑的沉船男沒有什麼分別。


 


於是在「臨S」前,他暴露了自己的惡念。


 


惡燻燻的酒臭味壓到我身上的時候,猛然間與十二歲時的影子重疊。


 


尖叫,吶喊。


 


掙扎,踢踹。


 


可在懸殊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勞。


 


我掙扎著,試圖勾手夠著床邊的臺燈。


 


因為太過用力,而指節發白泛S。


 


而林建成不過一個動作,就將我的手臂折回。


 


讓我所有的幻想頃刻覆滅。


 


我心下瞬時一片荒涼,又突然湧出來一股悲鳴。


 


我想到了十二歲那年的黑夜。


 


是不是!是不是我命就該如此!


 


是不是我沒有受到的懲罰就還要我再來承受一次!


 


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我不住地喘息,繼續努力伸著手。


 


想要伸手夠到那盞決定我命運的臺燈。


 


就在我絕望之際——


 


咚——


 


一聲巨大的悶響。


 


伏在我身上的林建成突然一僵,隨後重重地軟倒在了我的身上。


 


我被壓得一聲痛哼。


 


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身上的林建成就被人連拉帶拽地從我身上掀翻在地。


 


下一秒,我迎面對上了一雙赤紅、決絕到令人膽寒的眼睛。


 


這年,十五歲的少年林洲,形單影薄,卻像個戰神一樣,救我於深淵之中。


 


……


 


9


 


林洲臉上的神色有些慌亂。 


 


他的額發被冷汗浸湿,緊繃著的下颌咬緊,抿出了一條僵硬的弧線。


 


他低頭看向地上的林建成,汩汩不斷的血從他的後腦流到了地板上,不一會就洇湿了一片。


 


確定他不會醒來後,林洲才松下一口氣般地踉跄一步。


 


他的身體似乎在顫抖,我順著他的肩,看向了他的手,那裡緊緊地攢著一個玻璃制煙灰缸。


 


是昨天剛剛新買的,比平常用的較大。


 


因為太過用力,玻璃橫切面的稜角上沾滿了紅黑的鮮血。


 


後來的很多年後回想起,我都很難忘記這一個場面。


 


即使心裡恐慌至極,少年也抬手抹掉了自己額頭上的汗,強忍著讓自己冷靜下來,問我:


 


「姐,他S了嗎?


 


「姐,我是S人了嗎?


 


「姐,我現在該怎麼辦?」


 


他音量一聲比一聲低,又一聲比一聲透著某種堅定。


 


我忽然就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就像,我們做了這麼久的對手,是對方最敬重的對手。


 


於是在我低頭的那幾秒裡,我想了很多。


 


想到了從前,想到了以後。


 


又想到了他剛才問我的「怎麼辦?」。


 


怎麼辦?


 


能怎麼辦?


 


我大概從未這麼冷靜過。


 


我從床上站起,條理清晰地穿好自己的衣服。


 


走過去,蹲下,探向林建成的鼻息。


 


起身,幫林洲拿好手機,撥出急救電話,同時奪過他另一隻手上的煙灰缸。


 


在他難以置信的神色中對著他的臉扇了一巴掌。


 


不重,目的是想告訴他:


 


「林洲,記住了,我是你的姐姐。


 


「沒有什麼事,是需要跨過我由你來承擔的!」


 


……


 


10


 


審訊室的四十八小時,比想象中的還要煎熬。


 


燈光、質問。


 


舊案、陳情。


 


女警察的同情、分批次的調查、不斷深入的了解。


 


以及,像聞著味,肆意而來為之報道的媒體。


 


驚爆的標題。


 


花季少女的沉淪。


 


二次弑父。


 


是長者的道德淪喪,還是幼者的肆意勾引?


 


這一切,都像是破不開的迷霧,SS纏繞著我。


 


而罪魁禍首林建成,反倒緘口不言。


 


因為他成了一個隻能躺在病床上,不會說話也不會行動的植物人。


 


他的一時惡念,換來的是資產的收繳,房屋的拍賣。


 


他倒是臨了一無所有了,卻仍舊要以這副要S不S的模樣,繼續吸著我和林洲的血,留給我們一屁股的債務和不知道要付到何時為止的醫藥費。


 


我從審訊室被放出來的那天,林洲在即將被收繳的房子裡等著我。


 


少年頹喪地坐在沙發裡。


 


見我回來,立馬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我,一把將我抱進了懷裡。


 


我疲憊地回手摟住了他。


 


手間少年的脊背單薄,可也在不知不覺間已然日漸寬闊。


 


或許以後,還會越發寬厚可靠。


 


我想起那日他拿著煙灰缸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似乎那磚塊一般的東西,承載了他全部生命的力量。


 


他到底是哪來的勇氣呢?


 


明明從小就嬌生慣養,是個沒做過什麼出格事的小少爺。


 


即使在林建成對他怒氣衝天時,也不曾試圖反抗。


 


當時又是以怎樣的心態,輕易決定了自己的未來人生?


 


我想不通,但也不想想通。


 


因為我太知道,當年我是如何用床邊的那把刀刺向那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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