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撒嬌似的噘嘴,「我不想S在趙先生手底下,師姐親手S了我嘛。」
小師妹,我不想。
「師姐還記得初次見我的時候嗎?」似是看出了我的猶豫,鬱孤樓語調舒緩。
我自是記得。
那是許多年前的一個陰天,虛冷的太陽西斜,黑暗即將降臨。
劍宗門人眾多,是合歡宗的大主顧。
我在劍宗山腳下的某處租來的舊房子裡架鍋,等師父紅鸞君從某個長老抑或是弟子的房間裡穿好衣服出來。
修士們簡單的清潔訣自是可以把身體清理幹淨,但比起冷冰冰的手訣,師父更喜歡用熱水撫平疲憊不堪的軀體。
Advertisement
水熱了又涼,師父紅鸞君卻遲遲不歸,我怕出什麼問題,便把練功的劍背在了身後出門尋找。
劍宗的弟子笑容曖昧中夾雜著輕蔑,言說師父被另外一個長老請走了。
我確認師父安全,松了口氣,見眼前的劍宗弟子漸漸開始對我毛手毛腳,連忙找了個借口逃離。
路過環琅天外圍的時候,卻意外撞上了妖獸暴動後的餘波。
我S掉了兩隻妖獸,解了鬱孤樓父親的困境。
可惜男人雙腿已被妖獸咬斷,匆匆交代完女兒藏身的地點和名字就咽了氣。
我把S屍挪開,露出了他身後依舊牢牢護著的樹洞。
隨手掏了顆夜明珠,輕輕扔了進去。
明珠光暈如華,照亮了灰頭土臉的小女孩。
鬱孤樓髒兮兮的臉上尚且帶著眼淚,卻把手小心翼翼地放在我手心裡:「姐姐,你救了我的命。」
幼年的鬱孤樓和成年的鬱孤樓的面容,此刻緩緩重疊。
「姐姐,你救了我的命。」
她重復著又說了一遍許多年前初見時候的話,表情溫柔,眼神執拗。
「因此這條命,我隻會還給你一個人。」
16
我親手挖開了鬱孤樓的丹田。
極度的痛苦下,她的白皙面容上面全是汗珠,嘴裡卻一聲不吭。
待到泛著藍色光芒的靈根被我悉數抽出後,她躺在血泊裡,一時還未S,隻眼眸裡蒙上了層S灰的霾。
她似是無視了痛覺,嘴角淺淺地浮起微笑:「師姐,師父說,人活在世上如水上浮萍,隨波逐流,聚聚散散不由身。」
我徒勞無功地伸手,把她被汗粘連的發絲撥到耳後。
「暫時因緣,身S之後,各隨六道,不相系屬,」鬱孤樓渾身染血,唇角溢出嘆息,「可是,可是。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
小師妹是因為愛我才走到這種境地的。
饒是心已經在一次一次的侮辱和一場一場的廝S中冰冷如鐵石,也不禁為此動容。
「師妹,你還有什麼想要說的嗎?」
我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靈根和傳說中的名劍,心裡卻沒有絲毫開心。
「S了我,」鬱孤樓喘息著低聲叫道,「還有,師姐,天涼時記得加衣……」
我手中練功的長劍在小師妹鬱孤樓面前揮舞了無數次。
沒想到最後一次揮舞,竟是親手穿透小師妹的咽喉。
室內再無聲息,隻有無孔不入的血腥味飄飄蕩蕩。
我已經是元嬰期的修士了,四季寒暑,並不會侵入體內。
可她還是把我當成那個剛入仙途的大師姐,提醒著我別忘了按照時令加衣。
好痛哦。
明明當鼎爐是自己選的路,當禽獸SS小師妹也是自己選的路。
可為什麼還會那麼痛呢?
良久良久,一聲似是妖獸受傷的哭號聲,穿透了整個暗淵。
趙靜之匆匆趕回暗淵,見到一室內的血和鬱孤樓的屍身,表情像是在意料之中。
靈根離體後不易保存,他來不及嘆惋,並掌如刀,往我頸後重重一拍。
我知道他要為我移植靈根,並未反抗。
黑暗侵襲下來。
再醒來時,半身麻痺,趙靜之坐在我身邊,緩緩開口,神情滿意中摻雜著擔憂:「靈根移植得很成功。」
我沒有第一時間感受丹田的情況,而是問他:「小師妹呢?」
「我給她喂了不朽丹,她的屍身暫時不會腐朽。」趙靜之垂眸說道。
不朽丹是一種輔助類丹藥,修士殒落後,喂屍身服下,能保屍身永久不腐。
「暫時?」我敏銳地捕捉到了趙靜之的言外之意。
「她的兩截小腿骨裡是月如鉤吧,」趙靜之抬起墨玉似的眼眸,「劍宗也有對月如鉤的記載,我在藏書閣裡看到過。月如鉤一旦破損,想要修補,絕不能重新鍛造,而是隻能進入女修體內自動吸取精血,待宿主精血吸幹,將斷劍拼合在一起便可恢復如初。」
我重重地顫抖了一下,扭臉看著趙靜之,表情麻木。
趙靜之輕嘆,下了個定論,「你師妹鬱孤樓殒身後,體內靈氣消散,不足以同月如鉤相抗,精血被月如鉤給吸幹了。縱使我喂了不朽丹給她,也沒有什麼作用。取劍隻會造成一個後果,就是她的屍身,會灰飛煙滅。」
連一絲一毫的牽念,都不允許讓我留住嗎?
最終,我還是親自去了冰窖。
鬱孤樓腹部的傷口被處理得很好,她微微地笑著,神情恬淡安詳。
似乎隻是身處某個陽光明媚的初夏,躺在合歡宗後山上的某棵樹蔭下睡著了一樣。
我接過趙靜之遞過來的小銀刀,將鬱孤樓的裙擺掀到了腰間,露出脆藕樣的兩截小腿。
刀鋒割裂肌膚。
趙靜之顧不上避嫌,驚訝地看著鬱孤樓的小腿處。
「劍宗典籍記載,月如鉤通體如同凝結的冰塊,竟是真的。」
我伸手,將兩截宛若寒冰的月如鉤盡數從小師妹腿裡起了出來,合二為一。
冰晶似的光華瞬間流轉。
月如鉤拼接完畢,劍身上不曾留下一絲的傷痕。
與此同時,小師妹鬱孤樓的屍身瞬間化為塵灰,不復存在。
我沒有伸手去抓這些塵灰,反而隻是把月如鉤掛在了腰間,順手提起了冰窖裡的一壇酒,走了出去。
17
暗淵最高處的殿頂,我喝著悶酒。
趙靜之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我身邊,撩起袍子坐下。
他不擅長安慰人,又想要安慰我,於是笨拙地問道:「阿蘿,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當年趙靜之叛宗鬧得沸沸揚揚,我從夏子器嘴裡也知道個七七八八。
因此並不感興趣地搖了搖頭。
趙靜之似乎是沒想到自己坦誠過往的行徑會被我果斷拒絕,很是無措了下。
想了想,他換了個話題:「你想聽聽小師妹的故事嗎?我是說我的小師妹。」
孤光君郭照。
她身上被眾多的光環所籠罩,但本人卻相對來說深居簡出。
除了太華劍仙和趙靜之以及滄瀾劍仙外,修真界真正了解郭照的人其實不多。
有關於她的情報,也無非是劍術一道很有天賦,修為高絕,容顏冠群芳之類的套話空話。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心中默念著這八個字,終究是放下了酒杯,側耳仔細傾聽。
「太華是我的生身父親,但對外他隻說我是他撿來的孤兒,約莫三四歲的時候,我就開始摸劍。」趙靜之緩緩地訴說著往事,「滄瀾是第二個成為太華徒弟的,他父親是劍宗長老,與太華相交多年。至於小師妹,她本是凡間某個小國的王姬,她爺爺於太華有恩,又寵她,便把她送了過來學藝。三人之中,我是天賦最高的那個,滄瀾最受太華寵愛,小師妹郭照卻是最刻苦的那個。
「小師妹的天資,在師兄妹們之中墊底,可她明明出身富貴,心性卻十分掐尖要強。太華規定每日揮劍一萬六千次,她總是要揮到兩萬次才會罷手,不惜扭傷手臂,也要超過我與滄瀾。她一心想要通過努力得到太華的衣缽,成為劍宗的宗主。但她不知道,太華看不起女子。」
趙靜之的語調很是平靜。
「我身世血脈畢竟是個隱患,小師妹又是女子,天賦還墊底,所以宗主之位,太華其實早就內定給了滄瀾。留給我的位置,是太上長老,而留給小師妹的,是授業長老。太華雖看不起女子,手段行徑也相當惡劣,但他對門下弟子還算坦蕩,因此直接在我和小師妹面前挑明了這件事。小師妹失魂落魄地喝了很長一段時間酒,我和滄瀾,甚至太華本人,都認為小師妹放棄了。」
「她沒有。」我闡述了這個事實。
早在第一次見到孤光君郭照的時候,我就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她絕美面容底下暗藏的陰冷之處。
以郭照修為和心機,劍宗那一群男人,都不過是她細白手掌中被隨意把玩的玻璃球罷了。
「是的,小師妹沒有,」趙靜之微微一笑,笑意苦澀,「母親被鎖在劍宗當鼎爐,生下了我和妹妹,我更像人,也更有劍道天賦,因而被太華帶走。而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母親依舊在劍宗做鼎爐,妹妹也繼承了她的命運。很可笑吧?」
我伸出手來,拍了拍趙靜之的肩膀,以示安慰。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雖隱秘,但終究被小師妹得知。她選擇了告訴我真相。」
知道真相的趙靜之在禁地裡見到了奄奄一息的龍妝憐和妹妹龍蘅。
可惜那時他也年輕,很多事情無能為力。
縱天賦異稟,趙靜之也無法從劍宗那麼多長老的眼皮子底下,帶走瀕S的母親和妹妹。
於是他親自動手,S了龍妝憐和龍蘅。
就像我SS了小師妹鬱孤樓一樣。
所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是同類。
再加上他是魔龍的兒子,我是合歡宗的妖女。
真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呢。
趙靜之拔出了自己腰間細長的紫色佩劍,一邊擦劍一邊開口,「母親和妹妹臨S前,將龍角擰成劍胚,龍鱗制成劍鞘,留給了我。」
他手腕翻折,嫻熟無比地挽了個劍花,「這柄劍上,染了太華和一十四位劍宗長老的心頭血呢。」
那一戰,趙靜之S掉了太華。
連同所有敢於擋在他面前的劍宗長老和客卿門人。
劍宗元氣大傷,若不是滄瀾在三十年後突破大乘期,擁有了劍仙稱號,隻怕修真界第一宗門的位置都保不住。
趙靜之走了,太華身殒,劍宗其他有可能阻礙郭照掌權的人也都被S了。
而她,不過是付出了一個消息而已。
甚至還在趙靜之面前落了個坦誠真相的人情。
好算計。
不愧是隨意動動口舌就能滅掉合歡宗的孤光君。
「這柄劍有名字嗎?」我想起什麼,眸光一閃,開口詢問。
趙靜之將劍橫陳在我面前,我這才發現劍身並不是紫色的,而是偏向於乳色的牙白。
之所以我會看岔劍的顏色,一來是劍鞘鱗片泛著深紫色,二來嘛,則是劍脊上的字是淺紫色的。
水龍吟。
簡簡單單的三個銘文。
「也不知道它和月如鉤誰比較鋒利。」我好奇,拔出了月如鉤。
趙靜之不動聲色地將水龍吟回鞘收好:「母親和妹妹身S後留下的唯有這柄劍,我不太想試。」
瞧他那副小氣樣子。
還真能給他削斷了不成。
我收回月如鉤,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劍修的佩劍相當於底牌和半條命,怎麼想到給我一一展示的。」
趙靜之側頭想了想,輕描淡寫地說:「喜歡你啊,看不出來嗎。」
我又不是傻子。
又是收留小師妹和我,又是手把手教練功,又是給修行資源,又是一同截S劍宗弟子,又是不惜天幹癸水遁身符從孤光君手底下搶回人來……
這些事情,樁樁件件,遠遠超過了一個修士和一個鼎爐的情分。
又怎麼看不出來的。
雖然這喜歡在我和他的仇恨面前淺淡至極,宛如風中遊絲飄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