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開來看,剛好貼合趙靜之的身寸。
我心底浮現了鬱孤樓的嫣然淺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下腹部的丹田處。
小師妹啊小師妹。
你早就看出來了,我和趙靜之相互喜歡。
20
婚禮很是簡單。
我年少時也曾經幻想過自己成婚當天是什麼樣子的。
那時候認為自己大抵會在合歡宗同門,師父紅鸞君以及小師妹的祝福下,和自己喜歡的修士締結契約,成為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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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人,兩相守。
此後慢慢仙途,就不再孤獨了。
但合歡宗的山門已經荒草叢生,同門和師父早已長眠三尺黃土下。
小師妹鬱孤樓屍骨無存,留給我的唯有一柄月如鉤和在丹田裡微微跳動著的變異冰靈根。
趙靜之更慘。
親自撫養他的太華劍仙,以及他的母親龍妝憐和妹妹龍蘅都是他親自S掉的。
叛出劍宗後,滄瀾緝捕無果,惱怒中公開了他的身世。
那些曾經因為他劍宗首席弟子光環,與他交好的散修們也因著他是魔龍的兒子,紛紛與他斷交。
都是一無所有的人。
某種意義上來說,有時候看趙靜之,我就像是在照一面鏡子一樣。
所以我們兩個人的婚禮,就真的隻有兩個人在現場。
硬要算的話,還有一彎高掛在半空中的孤月。
皎皎明淨。
修士合籍,需要以靈力將名字刻在宗門最高處的三生石上。
劍宗是萬萬不能過去的。
滄瀾劍仙和孤光君加在一起,我還不想那麼快就追隨著師父和小師妹入土。
於是我們來到了合歡宗後山峰頂的三生石上面。
我沒有用清潔訣,而是親自動手將三生石旁邊的荒草一一拔除。
趙靜之並指如刀,在三生石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將「秦蘿」二字,刻在了他的左側。
三生石上,粉色的流光幽幽一閃,象徵著我們結契完成,現在已是道侶。
下山之前,趙靜之順道帶著我去祭拜了師父。
他跪在師父紅鸞君的墓前,認認真真地開口:「師父,我會照顧好阿蘿的。」
我沒有開口,隻是抬起手,擦了擦師父墓碑上的灰塵和浮土,心裡斬釘截鐵地發誓。
「師父,我一定會報仇的,一定會把劍宗上上下下都S幹淨,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祭拜過後,趙靜之祭起水龍吟,帶著我飛回暗淵。
明月高懸,飛劍飛得很穩也很慢,腳下的雲朵絲絲縷縷地纏繞在我和趙靜之的婚服衣襟上,泛著些許涼意。
剛落到暗淵,我和趙靜之的笑容就齊齊消失了。
孤光君郭照依舊是白衣紅帶,她光潔似漆的長發向上盤起,發髻上簪著幾顆光澤流轉的碩大明珠,在暗夜中美得像支娉娉嫋嫋的素白牡丹,尊貴無言,不染纖塵。
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手指按上月如鉤的劍柄,整個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清凌凌的笑聲從孤光君嘴裡響起。
她眉眼半彎,興致盎然。
「大師兄成親那麼大的熱鬧,怎麼不叫上師妹喝一杯喜酒?」
趙靜之瞟了一眼孤光君提著酒壺的左手,水龍吟的劍尖依舊遙遙指著她。
「暗淵和我的妻子都不歡迎你。」
孤光君全然不在乎趙靜之的逐客令,雪白裙裾如雲般揚起。
我以為她會用西風烈再度給我一劍的。
但她沒有。
她隻是從容又雅致地走近到我一尺左右的距離,仔細地凝視著我的眉眼:「小娼婦,你燃燒著仇恨的眼睛很漂亮,如果不是大師兄在場,本座會把它挖出來好好收藏的。」
清冷的梅香無孔不入地拂進我的鼻腔。
我修為不如孤光君,可在這一刻,內心深處卻有一種堪稱詭異的平靜:「我也想把你的面皮剝下來,看看裡面的血肉是不是黑的。」
「那你沒機會了。」孤光君驟然伸手,以不容抗拒的姿態挑起了我的下巴。
她潔淨白皙的手指,如同夜風中的玉蘭輕輕搖曳,緩慢而優雅。
可我明明看清楚了她的手指行動軌跡,卻沒來得及躲開。
若這一下不是挑我下巴,而是斫我頭顱。
可能現下我已經橫屍當場了。
趙靜之見狀,神色驟變:「你已從大乘中期突破至大乘後期了?」
「是。我擊敗了滄瀾,此戰後直接突破。」孤光君輕笑一聲,雪白的裙裾如雲朵般高高揚起,轉瞬消失不見。
我的心卻重重地沉了下去。
修士按照修為境界,共分為十一個境界。
築基、開光、融合、心動、靈寂、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合體、渡劫、大乘。
我得到小師妹靈根之前,修為停滯在元嬰後期。
擁有了小師妹的變異冰靈根之後,修為連跳兩級,一躍抵達了分神後期。
趙靜之的實力應當是在大乘中期,和不曾突破的孤光君仿若。
但他當年叛宗,身上被太華劍仙和劍宗長老們打出來的傷始終不曾痊愈。
孤光君又忽然突破大乘後期,戰力已穩穩地壓制了趙靜之一頭。
更何況……
大乘後期距離飛升也就一步之遙。
仙界天規森嚴,嚴禁仙人與仙人之間內鬥。
若孤光君真的飛升成仙,前往仙界,我的仇恨和所有謀劃,隻怕都要一一落空了!
21
郭照已經走了約莫半個時辰。
我和趙靜之依舊站在原地,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她說的是真的嗎?」許久,我扶了扶發髻上的珠冠,輕輕開口問趙靜之。
趙靜之閉了閉眼睛:「是。」
「你的傷好了幾成?」我得到了個肯定的回答,繼續追問。
「去合歡宗救下你之前,傷勢隻好了約莫四成,」趙靜之收回水龍吟,平靜地看著我,眸光閃爍,「有你這種純陰之體做鼎爐相助,每每都能分潤你一半修為,傷勢已經好了七成,體內還有三成經脈沒有修復。」
「傷勢全部恢復,需要多久?」我回望著趙靜之。
趙靜之側著頭想了想:「約莫還需要半年左右。」
「郭照距離飛升快了吧?」我擰起眉頭。
「進入渡劫後期,飛升也就是心念一動引下雷劫的事情,」趙靜之想了想,提出了一個揣測,「或許小師妹還有俗事沒有安排好。」
不,不是這樣的。
我看趙靜之的神情裡登時充滿著憐憫。
郭照的追求和想法被太華劍仙親手撕碎後,她就從劍修變成了一個瘋子。
她恨你,恨滄瀾,恨太華,恨這修真界的一切。
我也曾經恨過,清清楚楚地知道,當一個人無路可走的時候,是想以最殘忍的方式毀滅掉周遭一切的。
郭照來此,並非祝賀你新婚燕爾。
而是有意點我呢。
我心下冷然,知道又一個岔路口要橫陳在我面前供我抉擇了。
面上卻是淡淡地同趙靜之提議:「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22
新婚夜過後,我抽了個空,又獨自一人回到了合歡宗。
師父紅鸞君的臥房裡,已經積攢了一層厚厚的灰。
我熟練地開箱倒櫃,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很舊很舊的儲物袋。
那是師父用來裝女修隨身小物件的,縱使有靈力加持,也被磨得起了毛。
很可笑吧。
明明做的是來錢最快的風月之事,手頭卻要算著靈石養孩子和維持宗門運轉。
最後上位者的一念之差,她所努力養的孩子和維持的宗門都灰飛煙滅了。
蝼蟻再怎麼努力掙扎,全然都是無用功。
我的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儲物袋上,將柔軟的布料氤氲出幾道水漬。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終於狠下心來,打開了儲物袋,從裡面翻找出合歡宗後山禁地的地圖。
月如鉤有個秘密,那就是入體後會汲取女子精血。
並為合歡宗兩大至寶的《陰陽心經》自然也有個秘密。
《陰陽心經》明面上隻有前八層,實際上還有最後一層,業已遺失。
一般的雙修心法都是強者採補弱者。
因此面對修為比我更強的人,我需要先用陰招封住對方丹田經脈,將強弱之勢逆轉後,再行採補。
但最後一層,則是以弱勝強的採補方法。
我想來想去,這層心法最有可能存在的地方,應當就是那處發現月如鉤的地宮。
隻要拿到了最後一層心法,我便可以借由雙修,掠奪趙靜之的修為了。
喜歡自然是喜歡的。
然而一切都不能高於復仇這件事本身。
隻有把趙靜之的一身修為掠奪過來,才有向郭照報仇的希望。
她向我展示修為突破的本身意義,就是逼到我無路可走。
猶如欣賞籠中鬥獸一樣,欣賞著我的選擇。
秦蘿,你會為了報仇,毫不猶豫地SS趙靜之嗎?
會的。
我當然會。
孤光君郭照設下了如此精妙的陷阱,所以我隻能一步踏入。
犧牲了那麼多,付出了那麼多,早就沒有回身的餘地了。
不是嗎?
輕車熟路地走到合歡宗後山禁地處,我回憶了下當年小師妹鬱孤樓被救上來的地方。
旋身跳下的時候,裙擺舒展,宛如紅色落花。
23
地宮裡的某處石壁上,果不其然刻著最後一層陰陽心經。
隻是上面用熟悉的手法,籠罩了一層禁制,讓字跡模模糊糊,觀之不清。
我解開了這層禁制,揮手用空白玉簡將最後一層功法復制。
玉簡很快復制完畢,我把它SS捏在手裡,盯著石壁上功法旁邊的一行墨字。
【宗門重寶,不好塗抹刻畫,奈何此法掠奪意味過重,有傷天和,太過不祥,故此封印之。合歡宗弟子,禁止修煉此法,違者逐出門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