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師父紅鸞君的字跡。
可是師父,合歡宗已經沒有了。
就算是弟子違抗師命,你也不能撬開棺材板再責罰弟子了。
我悽然笑了,抬起月如鉤,劍鋒切豆腐一樣切入山壁,把那行墨字連同後面的石塊整齊切下,和玉簡一樣收入儲物袋中。
再回到暗淵後,我幾乎是馬不停蹄地開始裝扮自己。
合歡宗別的不多,脂粉簪子有的是。
我從師父紅鸞君的儲物袋裡拿出她最常用的碧玉釵,仔細地打量著它。
不愧是師父的愛物,釵尾以精巧至極的手法刻著牡丹花紋,線條簡單,但韻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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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釵子拿到手裡,再把柔順的青絲一卷再一卷,長發也被盤成牡丹的形狀,用梳子將前額頭發挑得蓬松,隨性的發髻便完成了。
又簡單地挑了些上好的胭脂膏子,略略暈開在臉頰和嘴唇上,鏡中人越發嫵媚起來。
單看外表,雖比不過孤光君,卻也是個嬌豔如花的美人兒。
誰又能想到我是個鼎爐,是個娼婦,是個親手S了小師妹,還要準備SS自己夫君的畜生呢?
我對著鏡中人一笑,鏡中人也還了我一個悽涼的笑。
不一會兒,我便來到了趙靜之療傷修煉的密室前,輕輕叩了叩禁制。
「夫君,在嗎?」
24
趙靜之見到我,眼神如同古井般波瀾不驚。
他打量了我許久,忽地輕笑,神情中帶著了然:「你這樣很美。」
「要過來給夫君雙修療傷,自是要打扮打扮了,好看嗎?」我笑眯眯地在趙靜之面前轉了個圈。
趙靜之也笑,口吻溫和:「阿蘿,你既拿到了陰陽心經最後一層,便不要再騙我了。」
密室裡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住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抽出了月如鉤。
靈力注入透明的劍身,登時讓劍身光華大作,如同日照冰晶般刺目。
趙靜之卻自顧自地低聲說道。
「我那時候半個身子泡在泥水裡,以為自己必S的……後來掙扎著逃回了暗淵,身邊全是妖獸,那時候我除了發誓想要療傷,S掉所有碰過我娘和妹妹的劍宗門人,就是在想你。你愛我嗎?秦蘿。」
趙靜之問我愛不愛他的時候,眼裡光彩如同熠熠生輝的太陽。
如此滾燙,可我的內心卻並未被灼傷。
我右手穩穩地拿著月如鉤,左手往腰間的儲物袋上抹了一下。
一柄銀光閃閃的剪刀並一縷幹涸的紅線,齊齊出現在趙靜之面前。
合歡宗修士多在風月場上打滾兒,難免會傷到自己。
若是傷身,還可以用丹藥彌補挽救,若是動了真情,道心碎裂,那問題可就大了。
因而合歡宗第七代宗主研究出了一樣法寶。
斷情剪。
人活在世上,便會有七情六欲,便是勉強拔除了切斷了情絲,也會再從心口生長出來新的情絲。
但有了斷情剪,就不一樣了。
情絲一旦被斷情剪用力絞斷,瞬時枯萎,永不再生。
鬱孤樓隻願意S在我的劍下,可我卻因著心中對她的親情下不了手。
便先祭出了斷情剪,將自己的情絲絞了個幹幹淨淨。
這才忍心下手,親自SS了小師妹。
趙靜之看到了我枯萎的情絲和斷情剪,立刻明白了來龍去脈。
他的面容充滿對我的憐惜,輕嘆一聲:「阿蘿,你這是何苦。」
「你曾經說過,你的母親和妹妹都能是鼎爐,為什麼妻子不可以是呢?」
我神情裡充斥著的,除了不易察覺的哀傷,還有一抹居高臨下的瘋狂。
「那麼,我的自尊、貞潔、情絲、小師妹可以作為復仇的代價,為什麼夫君不可以是呢?」
夫妻之間,若是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又如何做得下去夫妻呢?
某種意義上,我和我親愛的夫君,是一類人呢。
月如鉤毫不猶豫地朝著趙靜之肋下揮去。
趙靜之猝不及防,硬生生受了這一劍。
鮮紅混雜著絲絲金色的血,順著他的左肋滾滾流下,登時染花了半襲白衣。
水龍吟如臂指使,格擋住了月如鉤的鋒芒。
趙靜之本就是曾經的劍道魁首,就算是被我快手先傷,也並不影響他的實力,手中的水龍吟材質更是不曾低於月如鉤,玄門正宗的功法加上《無極劍經》的精妙招式,沒等三十招,我便隱隱有了落敗之象。
勉力撐到六十招後,更是險象環生。
眼看水龍吟就要抹過我的脖子,趙靜之突然停了手:「我曾經對月亮起過誓,要好好對你。」
修士動手,隻需要抓住一個契機,一個失誤,有時候就夠了。
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我不再猶豫,月如鉤再度揚起,刺穿了趙靜之的丹田。
血灑了一地。
「可是,」我面無表情地將月如鉤再度捅深幾分,「月亮本身是變化無常的,每一日都有陰晴圓缺。」
魔龍與人族混血的體魄是何等強悍,就算是丹田被刺穿,趙靜之也依舊有餘力反抗。
但他沒有。
畢竟是劍宗曾經的首席,又有如此強悍的體魄,隻刺穿丹田,制住經脈可不行。
於是「格」的一聲輕響,一連串密集的脆響在我手掌下響起。
眨眼之間,我就將趙靜之的手、指、肘、肩、膝、踝,所有能夠摘脫的關節全部摘掉。
手法幹淨利落,節奏分明,又快又準。
趙靜之癱在地上,白衣染血,整個人好像一隻被扯壞的木偶,關節不自然地扭曲著,再沒有任何掙扎的餘地。
這才乖麼。
說起來,這套陰損掌法還是趙靜之親授於我的,以防採補時候對方暴起襲擊。
如今用在我這位好夫君身上,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做完這一切,我打開密室的門。
陽光透門而過,打在已經無法動彈的趙靜之臉上,將他清冷如月的臉從鼻梁正中心,割成了整整齊齊的兩半。
他的下颌並未被我拽脫,心頭也是清明的。
我以為他會恨我,會用最惡毒的言語斥罵我,侮辱我。
就像我以為他會在最後關頭不留手,揮下那劍,毫不猶豫地SS我一樣。
但他隻是用黑曜石似的眼珠子靜靜望著我。
至S,他也什麼話都沒說。
我把趙靜之埋在了師父紅鸞君的身邊的時候,修為已經和郭照境界相同了。
渡劫後期。
終究是走上了修真界的最高處,有了和郭照的一戰之力。
我背起月如鉤,從合歡宗踏出,御著水龍吟前往劍宗,心下忽地冒出了個念頭。
秦蘿啊秦蘿,若是復仇失敗,你會怎麼樣呢?
那就求求郭照吧。
看看她會不會發發善心,把我埋在趙靜之和師父紅鸞君的身側。
若是她沒發善心,屍身被扔去喂狗也是我秦蘿活該。
若是她發了善心,我就能在九泉之下,和師父小師妹以及趙靜之再度相守了。
也不知道他們還願不願意再看到我……
旁人我不清楚,趙靜之想必是不願看到我的。
我心裡想著想著,不由得泛出絲苦笑。
此時劍宗山門已若隱若現,我收起表情,跳下飛劍,把月如鉤握在手裡,伸手輕輕彈了一下劍身。
劍身發出如玉環相擊的清脆響聲。
像是為誰在送終。
25 一路上,所有擋在我面前的人都沒能扛得住一劍。
很快,我便行至了劍宗最高處的藏劍峰。
當年太華劍仙在此收了三個徒弟,後來趙靜之叛宗,滄瀾成了劍仙之後搬到了宗主所在的玄武三十三天宮,藏劍峰上便隻住著孤光君郭照。
孤光君坐在藏劍峰的梅樹下,依舊是那身白衫白裙,腰間的紅帶隨著落梅和微風輕輕飄搖,聖潔的面容不染絲毫煙塵色。
真真像極了傳聞中救苦救難的小菩薩。
若不是她身下有個男修四肢被盡數砍斷,伏在地上充當座椅,可能會更像神女一些。?
我看了眼想要掙扎哀號,張開嘴卻連舌頭都被拔幹淨了的男修,驚訝地發現了他的真實身份。
滄瀾劍仙。
師父紅鸞君的S,就是因為接了他的委託。
我本想S了郭照之後,再去找他的麻煩。
現在看看,郭照提前一步動手廢了他,倒是不用我費心了。
「本座以為來的會是兩個人,或者幹脆是故人再相見,」郭照面前擺著石桌石凳,她微微頷首,示意我坐下,遞過來杯熱茶,「你倒是讓我高看一眼。大師兄倒也不是不如你聰明,隻是不夠狠。」
我沒有接那杯泛著梅花清香的熱茶,郭照見狀,聳了聳肩,將茶水隨意放在了石桌上。
「秦蘿,那日遇見你之後,本座便囑咐手底下的人翻過你的老底,紅鸞君那個娼婦能有你這麼個出息徒弟,合歡宗祖墳都要冒青煙了呢。」郭照見我不答話,彎起眉眼淺笑。
「師父無錯,你卻下令S了她。」見郭照提起師父,我立刻轉頭,以眼神剐向她。
郭照理直氣壯:「那又如何?無錯就不能S了嗎?」
她從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滄瀾劍仙背上下來,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裙擺,像踢牲口一樣把這個劍宗的原宗主踢開,「太華把《無極劍經》的最後一式傳給了滄瀾,我和大師兄都沒有呢……好不容易設計,配合大妖重傷了滄瀾,紅鸞君這個娼婦竟把他身上的妖毒都引出來一多半……壞了我的事情,滅門便宜她了。」
哈哈。
所有人都以為郭照是因為對師父心生嫉恨,才下令滅掉合歡宗的。
包括動手的那群劍宗弟子,也是那麼說的。
可隻有我和她自己心裡清楚。
讓她嫉恨到發狂的人,並不是師父紅鸞君,而是奪走她劍宗宗主之位還獲得了全部的《無極劍經》的滄瀾劍仙。
以及在劍道一術上,修行天賦更高的趙靜之。
趙靜之曾說過。
郭照在王室生活時厭煩父親,在藏劍鋒上憎惡師父,最恨的則是憑借男子身份,得到資源傾斜,處處壓她一頭的滄瀾劍仙,還有修行速度更快的自己。
確是實話。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是世間最了解郭照的一個人。
「我是來報仇的。」我不欲與郭照多話,隻把手按在了月如鉤劍柄上。
郭照卻似是心情很好,輕飄飄來了一句:「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來找本座喝茶的呀。
「靈根被拔,尊嚴盡喪,失了貞潔,做人鼎爐,就連小師妹和夫君都S在了自己手下……好可憐呢,自然是有理由對本座復仇的。隻是,我很好奇一件事。」郭照好奇地打量著我。
「你說。」我的手指在月如鉤劍柄上始終沒有松開。
「如果紅鸞君那個娼婦還活著,也會是你復仇路上的祭品之一吧?」
郭照抬頭望著樹上落下的白梅,極為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
是的。
她說得沒錯。
我不是為了合歡宗上下和師父的公道而復仇,甚至不是為了自己而復仇。
S活不肯放棄復仇的原因,小師妹已經挑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