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子面前囂張跋扈,將他對你三年來積攢的好感度慢慢揮霍一空,隻剩下厭惡和失望!
太子見我面色痛苦,火氣徒增:“薛靈兒你放肆!為著一個花燈你便如此無理取鬧!甚至還動手傷人!你在宮中難道也是這般輔佐皇妹的嗎?”
大概是沒想到攻略了三年的男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薛靈兒那張傲氣四溢的面龐上出現了幾絲不可置信,兩行清淚合時宜地落下。
她不蠢,也不敢賭,自己在太子心中的地位。
實在沒了辦法,便隻能借著眼淚,讓太子心生愧疚。
果然,一見她哭,太子立刻心軟了。
這可不行。
所以在太子即將發話時,我顫巍著跪下,將花燈遞向他:“我無意與姑娘相爭,還望公子不要因為奴,與姑娘不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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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百花樓混跡這些年,我早就學會利用自己這幅令人生憐的皮相。
太子見我發髻散亂,姿態謙卑,怕是更為心疼,輕輕將我扶起。
而薛靈兒,則再次被激怒,故意道:“殿下這麼喜歡她,就帶回宮去啊!我薛靈兒無異議,也不奉陪!”
兩人大吵起來。
我隻是跪在一邊,靜靜看著二人爭吵。
看著太子對薛靈兒的好感度斷崖式下跌,看著昔日好友因為我,變為仇敵。
真好!
半晌,太子走向我,將我橫抱起來,越過薛靈兒時冷聲道:“你無異議,那孤今夜便帶她走!”
薛靈兒氣得渾身劇顫,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聽到這話卻還是不肯服軟,轉身咬著牙道:
“裴承衍,你會後悔的!”
6
薛靈兒攻略了裴承衍三年,在他心裡還是有些份量的。
將我帶回客棧後,他始終望著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不發一言。
我整束衣襟,將原先拿在手中的兔子花燈放在桌案上,接著便向他行禮:“公子今夜多受叨擾,好生歇息吧,奴家便先行告退了。”
聽我說這話,他有些無措:“你不想留下?”
我懂他的言外之意。
裴承衍貴為太子,想攀附他的人自然多如過江之鯽。
可能讓他記住的,必然是那遺世獨立的。
我於是躬身:
“奴家視公子為知己,萍水相逢,已是難得的緣分,又怎敢生非分之想?”
“今日爭端因奴家橫生,他日公子若有用得上奴家的地方,盡管來百花樓尋我便好。”
裴承衍輕笑,然後拉住我的手:
“我想知道,萍水相逢,姑娘能為我做到何種地步?”
“豁出性命。”我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
這一次他再瞧向我時,眼中又比先前多了幾分認真。
可說時遲那時快。
不等他回答我,一支利箭破窗而入,直直擦過裴承衍的面龐,留下一絲新鮮血痕。
“有刺客!”
我驚呼間,四個黑衣人閃身而入。
裴承衍身手敏捷,將我攔在身後,獨自對上三個黑衣人也絲毫不落下風。
環視四周,我卻發現還有一人消失不見,隻剩下一支銀白箭矢在黑暗深中閃著銳利寒光。
我暗道不好,一個閃身撲向裴承衍:“公子小心!”
噗嗤——
那是箭矢貫穿我皮肉的聲音。
劇痛絲絲縷縷傳來,我感到呼吸困難,然後逐漸有些意識不清。
裴承衍將我護在懷裡,慌亂地呢喃著什麼。
在最後清醒的那段時間,我看見薛靈兒帶著官兵破門而入,黑衣人倉皇而逃。
痛歸痛,但我十分清楚:
這次,我是真的能被裴承衍記住了。
他到底心屬誰,並不重要。
隻要薛靈兒相信,太子心屬於我,這便夠了。
隻要她相信,然後與我交換身份……
便也不枉我花大價錢僱了刺客,還害得自己丟掉半條命。
8
再次醒來已是半個月後。
樂伶舍生救太子這事,早就在民間傳開。
我聽著侍婢們爭搶著向我描述太子將我抱回來時的悲痛憤怒、深情款款,卻仍舊笑不出聲。
隻因為我雖逼得薛靈兒開始物色交換身份的對象,可好巧不巧,又讓她尋到了找到了新的備選——定遠將軍之女洛斐然。
就在太子在民間遇刺後不到三日,宮中傳出消息稱皇帝有意指洛斐然為太子妃。
言辭鑿鑿,叫人不得不信。更別提一直意圖攻略太子的薛靈兒。
洛斐然是個與我全然不同的女子,她剛毅正直,十四歲便隨父出徵,一杆銀槍蕩滌八方。雖是將軍之女,卻絲毫沒有架子,平日裡最喜歡的,便是前往博文館當武師。
再加上她與太子青梅竹馬,感情甚篤。
若是她被定位太子妃,薛靈兒必定會等她嫁入東宮,再使用系統進行【交換】,坐收漁翁之利。
我再一次聽見她的心聲:“太好了,系統,隻要她成為太子妃,那我直接使用【交換】不就可以完成任務了嗎?”
“沒錯,隻要使用了【交換:身份】,我就會將你們的身份徹底對調,她的關系和經歷會完全變成你的。”
看見薛靈兒像隻捕獵前盤旋在空中的鷹隼一般,徘徊在洛斐然身邊,我心中莫名著急不安,無意識地緊咬下唇,直到鐵鏽味的血浸到我嘴中。
是了,有這樣好的機會,她又怎會瞧得上我這等卑賤的身份?
終究還是沒能入得了她的眼嗎?
我抱著琵琶獨坐窗前,良久,摸出那塊曉曉從前留下的令牌,來到了博文館門前。
如今我隻能求助於炤華公主了。
9
博文館是炤華公主設置的專供女子讀書的場所。
早前,她曾在博文館住過一年。心軟的教習女官曾將郭曉曉的事情上報,公主知道了我們的故事,惋惜之下,也曾數次幫助我。
譬如那次花燈節上,我能未卜先知般地泊舟在無人的江畔,又恰好讓裴承衍聽到我唱曲,都是她向我透露了行蹤。
門緩緩打開,我俯首叩拜。
“草民宋詩詩,參見公主殿下。”
公主從來不允許我自稱“賤婢”或“奴家”,所以在她這裡,我從來隻是稱自己為“草民”。
“快起來,在這裡,我不是公主,隻是博文館的講師而已。”
她語氣和緩,示意婢子給我遞來一碗熱茶:“今日來尋我,可是又遇到什麼事了?”
“是。”我遲疑的開口,“殿下,十五天後便是宮中十年一度的百花宴,能不能拜託您請以太子殿下的名義,讓我參宴?”
我低著頭,不敢去瞧她的表情,四周的寂靜令我惶恐。
“殿下,我此舉絕非為了攀附太子,還請您……”
“好。”
“啊?”
“你想要他來請你,我自有法子。”
“多謝殿下!”我憋著淚叩首,簡直覺得自己在做夢一般。
在這世上,從來無人這般不多問,不多言便信我,即使是我自己。
“我會將你舍身救太子一事告知父皇,父皇重恩情,百花宴又是皇室感念上蒼福德庇佑的日子,屆時你隻要等著皇兄來接你便可。”
我跪坐在地半晌,終於冒昧開口:
“我……還有一事不明”
“殿下為何如此信我?”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宋詩詩,”她輕喚我,“其實那日殿試,我選擇的女官並非薛靈兒,而是郭曉曉。”
“曉曉還在博文館讀書時我就見過她,她刻苦用功,從不含糊。許多次我處理政事太晚睡了過去,都是她替我披上毯子,溫上熱茶,再將默寫好的古文擺在桌上,悄然離去。”
“她送給你的那封信,還因為怕你自卑,親自遞來給我瞧過呢。”
“她是個好孩子,筆試毫無意外地拿到第一,殿試面對我刁難的提問也對答如流”
“所以我怎麼也不信,她在考上女官之後會選擇投湖自盡;怎麼也不相信,那一手寫著標準簪花小楷的卷子上,題著的卻是她薛靈兒的名字。”
“結果你也看到了,薛靈兒進入公主府的這三年,女官的責任一日未盡,反而整日遊手好闲,爭著往皇兄面前湊。”
“而你,一開始我問你願不願意隨我離開百花樓時,你拒絕。又在三年名滿京都後,急著見太子,我本以為你也難逃欲望傾軋。”
“可之後我發現,你走的每一步都在逼薛靈兒反擊。”
她說著,起身行至我面前,緩緩蹲下,雙手搭在我的肩上。
“是了,我誤會了你。”
“若不是有苦衷,誰會甘願為伶淪為玩物?誰會為了達成目的,生S不顧?誰會為了那些虛名,苦心經營多年?”
我終於抑制不住地大哭出聲。
“我會等你願意告訴我的那一天。”
“殿下,薛靈兒乃異世之人,而我能聽到她與系統的對話……”
10
那日之後,洛斐然將被封為太子妃的傳聞蕩滌一空。
京城轉而流傳起太子心許名伶宋詩詩的風流韻事。
當日,如我跟炤華公主約定好的一般,裴承衍華服玉冠高坐馬上,金陵繁華大街兩側百姓垂手叩拜,真可謂是寶馬雕車香滿路。
這一派好景中,隻有薛靈兒苦著一張臉,時而含情脈脈地望向裴承衍,時而惡狠狠地瞪我。
尤其是在路邊不懂事的小孩子,童稚地指著我大喊“太子妃,仙子!”時,我回以一笑。
薛靈兒卻表情扭曲,看我的眼神中,恨與貪婪交織。
她在心中與系統對話的聲音再次清晰的傳到我腦中:
“該S,怎麼偏偏就是這個S綠茶?要不是她在花燈節上橫插一腳……”
“這一切贊美與仰慕,本該是屬於我的啊!可我呢?現在卻隻是個小小的女官!”
“我薛靈兒穿越這麼多年,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隻是在心中抱怨嗎?
那說明還不夠委屈。
我被接到宮中時,百花宴尚未開始。
由於半月前太後殯天,喪期未過,皇帝如今又身體抱恙,在場的除了幾個年紀尚小的孩童嬉鬧外,眾人皆心照不宣地在這時候避嫌似的不苟言笑。
但是薛靈兒卻自顧自地在人群中精準地找到了洛斐然,正嬉皮笑臉地纏著她往裴承衍身邊湊。
“斐然姐,你父親是鎮遠將軍,這百花宴你定是參加過許多次吧?”
這看似恭維的一句話,實則是在暗諷洛斐然二十了仍不思嫁娶,終日在邊關帶兵打仗。
我不屑地輕笑一聲:“薛女史這是哪裡話?百花宴十年一度,洛將軍與太子殿下年齡相仿,又怎會參加過多次呢?”
大概是聽到我喚她洛將軍,洛斐然順著我的話點頭時,望向我的眼神幾乎在閃著光。
“我似乎沒在同你說話吧?”
薛靈兒白我一眼,但這幾乎毫不猶豫地回懟,卻惹得裴承衍眉頭微皺。
“靈兒,不得對詩詩姑娘無禮。”
畢竟我前腳剛救過他的命,又剛被請進宮中,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
可薛靈兒卻不一定能懂了。
“是啊,我無禮。”她滿不情願的往洛斐然身後鑽,“某些人啊,身份卑賤卻無自知之明,整天想著攀高枝,但是呢——”
“再怎麼費盡心機,也比不過裴然姐。她隻需站在這,便什麼都有了。”
她得意地大笑起來,仿若早已把話中的洛斐然當做了她自己一般。
我知道,她能夠宮中如此得意和放肆,全仰仗著能夠與人互換身份的系統。
所以,我更要逼她,逼她不得不對我使用系統。
我目露驚懼之色,掩面驚呼:
“大人怎麼能如此無禮?”
“您奚落奴家倒是無事,可如今太後喪期未過,今日又是感念上蒼庇佑大夏的宴會,還是不要大聲談笑的好。”
“薛女使身為宮中女官,這些規矩應該不會不清楚吧?”
我的音量控制得恰到好處,在場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投向她,似乎想看看是哪家的人如此不知禮數,惹得薛靈兒窘迫至極,一抹羞愧的紅暈迅速攀上臉頰。
“你!”
她似乎突然反應過來什麼,轉頭,對上裴承衍那雙沉黑冷然的眸子,終於有些慌了神,連忙作揖:“殿下恕罪,我……臣不是故意的。”
眾目睽睽之下,我懂事守禮,她無理取鬧,高下立現。
裴承衍難得的冷了臉:
“既然知錯,便做好分內之事,莫要逾越了本分”
“尤其是詩詩姑娘,她於孤有救命之恩,薛大人對她不敬,便也等同於藐視孤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