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雪時分
3276

“小心燙。”


我頭也沒抬,一動未動。


 


再難像從前一樣心無雜念地看著他。


 


腦海裡控制不住,總在回放他們親吻的畫面。


 


陸子初似有察覺,正要說些什麼。


 


電話響了,他到陽臺接完電話回來,徑直走向門口。


 


“小鈴鐺,公司有急事,我去處理一下,你記得吃飯。”


 


見我不吱聲,他的腳步頓了下,起身看了我一眼。


 


“陽臺的花怎麼都枯了,你忘了澆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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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木木地答:“不想養了。”


 


陸子初雖詫異,但並不影響他匆忙地穿鞋出門。


 


他走後,我把花盆裡枯萎的植物一棵棵挖了出來。


 


心髒襲來深深的無力和鈍痛,眼淚無聲地砸進泥土。


 


洗完手,餐桌上的番茄牛腩已經涼透。


 


我彎下腰倒進垃圾桶。


 


那天晚上有罕見的流星雨,可惜我看不到。


 


手機倒是收到一條信息,一對壁人肩靠肩在山頂觀賞的合影。


 


這就是公司要處理的急事啊,他的謊話拙劣地不堪一擊。


 


可當時的我傻傻地還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終於鼓起勇氣,來到他公司樓下。


 


看到他挽著雲娜親熱地踏進高級餐廳。


 


過去的記憶再一次無情地擊S我。


 


“小鈴鐺,這家餐廳好多人排隊啊,我們要不要也進去?”


 


“不要了,美團說人均上千呢,吃不起吃不起。”


 


“小鈴鐺,等我掙了錢一定帶你去!”


 


悠揚的小提琴聲中,陸子初單膝跪地,舉著耀眼的鑽石戒指。


 


我像做賊一樣躲在樹後,紅了眼眶,看著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是時候說再見了。


 


我和陸子初提出分手,他皺著眉不可思議。


 


“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要結婚了嗎?”


 


“是啊,我也以為我要嫁給你了,可是……”


 


一張張照片洗了出來甩在他的面前。


 


“你要娶的人難道不是她嗎?”


 


陸子初瞬間慌了,抓著我的手腕不放:“小鈴鐺,你聽我解釋!”


 


我不動聲色地甩開:“不必啦,陸子初,體面一點吧。”


 


我苗鈴拿得起放得下,愛就愛了,不愛就不愛了。


 


“你再等等,我保證我最後的妻子一定是你!”


 


這話將我激怒,我不留情面地戳穿他。


 


“我現在算什麼?金絲雀嗎?你配嗎?”


 


“婚姻是兒戲嗎?我不管你有什麼企圖,不要算計我!”


 


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正巧留學申請通過,籤證也提前辦好。


 


即刻飛往英國,三年來我心無旁騖地學習。


 


沒想到,聽聞他離世的噩耗,回國奔喪,卻是個天大的笑話。


 


陸子初說雲娜不知怎麼知道我這位前女友的存在,鬧著脾氣非要我來參加。


 


而他深知我的脾性,給我寄邀請函我會扔進垃圾桶。


 


他用一起長大的情分來賭我必定回國。


 


不就是一聲恭喜嗎?


 


我說就是了。


 


於是,原定葬禮的日子辦起了草坪婚禮。


 


司儀喜悅地介紹新郎新娘的故事,豪門公主隱藏身份和地攤王子白手起家。


 


添油加醋,張冠李戴。


 


我心裡不順氣,喊了殯葬店的跑腿服務。


 


花圈排成一排,喪服一人一套。


 


一溜煙的黑西裝小哥朝著賓客挨個鞠躬。


 


“對不起,請節哀!”


 


新娘花容失色,尖叫著喊他們離開。


 


長長的白色拖尾全是被踩的腳印。


 


陸子初定定地站在那,臉色煞白。


 


突然,他的目光向我掃來。


 


我眉毛一挑,不甘示弱地回擊。


 


你看,原本就是葬禮,你不肯辦,我送你一個便是。


 


5


 


新娘不顧形象,歇斯底裡地咒罵。


 


這8888元的殯葬套餐花得值,就當是隨給他們的禮金了。


 


寒風凜冽,我搓了搓手,心裡不屑地將嘲諷拉滿。


 


這對新人,孝期剛過,就急不可耐地在冷冬舉行婚禮。


 


不少賓客舉著手機直播,紅白鬧劇即將登上熱搜。


 


滿場的哀樂聲中,孤兒院的伙伴小虎打來電話。


 


“小鈴鐺?我在新聞上看到你了,你回國了?”


 


我提前從婚禮退場,隻身前往孤兒院。


 


昔日喧鬧的院內空無一人,幾個陌生的面孔正在往外搬東西。


 


我不解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小虎指了指角落,兩臺挖掘機開近。


 


“這裡馬上要拆掉了。”


 


“是政府要搞什麼項目嗎?”


 


小虎搖頭:“雲氏集團要建度假村,本來孤兒院不在拆遷範圍,不知怎麼回事,又被劃進去了……”


 


挖掘機轟隆隆地開始工作,小虎後面的話我都沒有聽清。


 


我仰起頭,斑駁的枯葉簌簌飛落,那棵大大的榕樹倒下了。


 


宿舍,飯堂,小院……


 


伴隨著飛揚的塵土,頃刻間被夷為平地。


 


我抹了把眼淚,禮貌地與小虎道別。


 


他追了上來,欲言又止。


 


“小鈴鐺,我現在做B險經紀,陸哥在我這兒也買了好幾份,你要不要……”


 


我一句話婉拒。


 


“我不在國內。”


 


幼年母親自戕在眼前,導致我患上嚴重的創傷後遺症。


 


性格逐漸孤僻,送進孤兒院後,欺負我的人不少,小虎是帶頭的那個。


 


這個城市沒什麼值得我再留戀的了。


 


晚上收拾行李,砰砰的敲門聲響起。


 


我打開房門,濃重的酒氣迎面襲來。


 


新郎白天的禮服都沒有換下,搖搖晃晃踏進我的房間。


 


陸子初臉上染了坨紅,嘴角噙著笑,眼神迷離又專注。


 


我冷笑一聲。


 


“怎麼,怪我搞砸了婚禮,來興師問罪?”


 


他瞥見地毯上的行李箱,眸光瞬間變暗。


 


“你要走了?”


 


“婚禮我參加了,你們也該滿意了。”


 


高大的身影步步朝我逼近。


 


陸子初伸手抱住我,像要揉進骨血般用力。


 


“放開我!”


 


我掙扎著,他卻越來越緊,溫熱的氣息灑在我的肩頭。


 


“小鈴鐺,我後悔了,我不能失去你!”


 


太可笑了!


 


這三年裡他和雲娜不知道暗度陳倉多少次,現在說後悔?


 


也許三年前他求我原諒,我還能視而不見,擦幹眼淚繼續籌備我們的婚禮。


 


可三年後,一而再的傷害,憑什麼他認為隻要一回頭,我就還在原地等他?


 


“我和其他小股東談好了協議,不再需要雲娜手上的股份。小鈴鐺,我錯了,婚姻不是兒戲……”


 


原來是這樣。


 


多麼令人窒息的懷抱。


 


“孤兒院被拆了你知道嗎?”


 


陸子初不假思索地答:“院長媽媽和幾位阿姨我都給了豐厚的賠償……”


 


“你果然知道!”


 


電光火石間,我明白了一切。


 


我一口咬在他的手背上,他吃痛地松開了懷抱。


 


“是你臨時改變了區域,將孤兒院劃入拆遷範圍!為什麼?”


 


那是我們一起長大的過去啊!


 


陸子初喃喃自語:“我不想被人知道我在孤兒院長大……”


 


難以遏制的怒意襲滿整個胸腔。


 


“在孤兒院長大有那麼不堪嗎?至於把它摧毀嗎?”


 


他垂下頭,眼底卷過驚濤駭浪。


 


“我不想那些媒體順藤摸瓜,查到我的出身……”


 


陸子初的父母被執行了槍決,這是他心底最深的痛,隻有零星的人知曉。


 


“小鈴鐺,孤兒院沒了,我隻有你了……”


 


他又想抱我,我拾起桌上的煙灰缸朝他頭上砸去。


 


清脆的玻璃聲響,陸子初跌坐在地上,歪著腦袋,眼神失焦,我松了一口氣。


 


翻開手機通訊錄,撥通一個存了三年的號碼。


 


“陸子初在我這兒,你把他帶走。”


 


雲娜趾高氣昂地上門,開口滿滿的嫉恨。


 


“大名鼎鼎的前女友,初次見面,久仰!”


 


我譏笑道:“雲大小姐,你睜眼說什麼瞎話,我們不是早就見過嗎?”


 


6


 


最早是婚紗店外。


 


陸子初背著身,雲娜的視線穿過車流,停留在我身上,挑釁地勾起唇角。


 


她是天之驕女,不可能沒有查過陸子初身邊的人。


 


那天我出了車禍,流產住院。


 


雲娜派人來我的病房搗亂,沒完沒了的騷擾,讓我不得清淨。


 


她站在我的病床前,吹著精致的美甲,得意洋洋。


 


“這個孩子是孽種,沒了正好。”


 


那時候陸子初在哪兒?


 


哦,他說臨時被雲氏派去歐洲出差。


 


可每一天我都會收到他在莊園陪雲先生下棋,釣魚的照片。


 


他穿著絲綢的家居服,慵懶愜意。


 


出差真的好忙,一個電話都沒有給我。


 


雲娜不依不饒,看流星雨的合影也是她發給我的。


 


上位的心思昭然若揭,無非想我知難而退。


 


當時我已經出院,身心俱疲,又親眼見證了一場求婚。


 


算了,沒意思了,那就分手吧。


 


我主動退出這段關系,成全他們的天作之合。


 


可三年後陸子初醉酒後惺惺作態,真令人惡心。


 


雲娜的保鏢將陸子初帶走,她約我下樓喝咖啡。


 


咖啡剛上,還冒著熱氣,她就迫不及待潑了我整臉。


 


“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破壞我和陸子初的婚事!”


 


我揚手回擊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腦子有病吧!要不是你邀請,我怎麼會回國?”


 


雲娜捂著臉頰,帶著顫音尖叫:“我什麼時候邀請過你?”


 


“我要去海島辦婚禮,子初非不肯,就要留在南城!”


 


“誰要在冬天辦婚禮?穿那麼厚的婚紗難看的要S!”


 


她嗓音一頓,猛然抬眼,溢出濃濃的妒意。


 


“是他喊你回來的!他想和你再續前緣?難怪今天的婚禮他……”


 


我及時打斷了她。


 


“雲娜,我一點都不想再擠入你和陸子初之間,請不要再來煩我!”


 


說完我起身就走,真倒霉,衣服都湿透了。


 


雲娜在身後不甘心地嘶吼。


 


“可是陸子初心裡還惦記著你,他連做夢都在喊你的名字!”


 


那又怎麼樣呢?


 


三個人的世界太擁擠了,我沒有興趣再陪他們一起玩。


 


第二天的機票訂好了。


 


熄了燈,鑽進被窩,紛亂的思緒吵鬧得睡不著。


 


吃了幾顆藥沉沉睡去,但極為不安,往事走馬觀花上演。


 


早年擺地攤,風頭無兩,搶去了其他攤子的生意,遭到惡意報復。


 


陸子初將我緊緊護在懷裡,承受著猛烈的拳打腳踢。


 


後來城管來了,壞人一哄而散。


 


我執著地想去報警,他卻拉著我一路狂奔。


 


幾平米的出租屋,掀起他的衣服,塊塊青紫色的傷痕。


 


僅是輕輕上藥,他就疼地嘶叫。


 


我心疼地眼淚不受控制,滴落在他的背上。


 


陸子初轉身抱我,親吻我,哄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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