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想一下,他爹驚出了一身冷汗。
有人想害他沒成功,他兒子擋了劫。
這人是誰,二當家不需要思考就能懷疑到大當家頭上。
我收買了二當家身邊的小嘍啰,他告訴我,二當家回去以後,就喊了自己的親信商討,說,「老大這是嫌我威脅到他的地位了啊。」
商討了一晚上,他們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轉頭就讓李二牛去向大當家反映,說老二有不臣之心,大晚上和人商量怎麼推翻他。
把劉勇弄S,嫁禍給大當家,讓二當家認為老大想鏟除他,同時讓大當家認為老二想推翻他。
他們之間原本就有微妙的嫌隙,那我便抓住這一絲嫌隙放大再放大,激化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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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我想要的契機。
而救下沈念璋,確實隻是順手的事。
幾天以後,大當家先動的手,帶著一群親信團團圍住二當家,但二當家武力更強,雙方打起來,僵持不下。
李二牛得了我的授意,混亂之中,悄然助了二當家一臂之力,讓他當著眾人面一刀砍S了大當家。
群情激憤時,李二牛喊著「為大當家報仇!」,當先朝二當家他們反攻,打了一晚上,終於把二當家和他的親信們都鏟除幹淨。
橫崖寨一場內讧,元氣大傷。
李二牛被推選為新的土匪頭子。
他們都說,二當家叛變S了大當家,李老大帶領眾人為大當家報仇斬S肅清了叛變的人。
我但笑不語,讓李二牛扣個二當家親信的帽子,把寨子裡那些窮兇極惡之徒一次性清理幹淨,隻留下小半被迫為寇,本性尚善好管控的人。
橫崖寨佔據了大好的地形,有山有水,易守難攻,洪水泛濫的年頭,山上他們開墾好的田地絲毫不受洪水影響,又有人力物力基礎。
自己招兵買馬,白手起家,哪有直接搶來得快。
搶土匪的寨子,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14
搶了一筆銀錢,一塊地盤,一批人馬。
這一次,我用了兩年多的時間去蟄伏。
丈量山川地形,親手繪制地圖,規劃布局,開墾土地,種糧布防,訓練人馬,一點一點將原本散亂彪悍的土匪寨子改頭換面。
打家劫舍攔路搶錢的勾當,換成了收些小錢護送路過的商隊,寨裡的糧食收成極好,聽聞橫崖寨吃得飽飯,又不用打打SS見血,來投靠的流民絡繹不絕。
再讓李二牛帶著那一筆銀錢到外面招兵買馬,帶回來不少彪形大漢,駿馬和兵器,加上寨子裡原本的人手,一支兵馬慢慢成形。
慢慢積蓄著實力,一切都在向好發展,我定了大致的方向,就留給李二牛去操持橫崖寨的事務。
開春桃花滿山的時候,我帶著一小隊人馬下了山,直奔離橫崖極遠的下澤。
數十年來山河社稷,散碎分裂,大大小小的國家無數。
這一帶更是亂世景象,沒有統一的朝廷,橫崖寨的旁邊便是最大的城池衛城,浩浩蕩蕩的岐水由西向東穿行而過,到下遊時,湖澤星羅棋布,小城池眾多。
人們慣常將橫崖寨與衛城所在地稱為上澤,下遊湖泊城池叫作下澤。
下澤更加易涝多災,飢民遍野,動蕩混亂,流寇匪禍頻頻,時常有民眾揭竿而起叛亂。
幾個小城池苛捐雜稅繁重,收羅城內糧食資源每年向最大的衛城進貢,換取衛城派來兵馬助他們平定動亂匪禍。
一種松散的合作聯盟關系。
我的目標是衛城。
任誰也看不出來,橫崖那一片突然安分下來的匪徒,實則是開始對隔壁的城池虎視眈眈。
這一步,胃口極大,兵行險著,九S一生。
畢竟兩者到底存在巨大差距,我隻能用巧計去籌謀。
我遊走於東邊眾多匪寇和叛軍之間,與他們合作,劫掠各個城池送去衛城的錢糧,廣濟貧民,並且教他們避其鋒芒保全自身,遇到官兵就逃跑,官兵走了就繼續作亂。
幾個小城交給衛城的糧少了很多,慢慢引起了那邊的重視,衛城派了兵馬過來,卻發現這幫刁民滑不溜手,春風野草般,燒滅不盡。
衛城的精銳越派越多,慢慢開始泥足深陷在下澤一帶不自知。
當然代價也是巨大的,無數的人血濺於這嫋嫋湖澤之中,官軍數次清山,我屢屢險些喪命於此。
對面並不愚笨,慢慢察覺到了有人在幕後牽引這一切,開始派細作調查,調查不到就派人對幾個叛軍首領瘋狂追S。
這一年我十六歲。
不熟識的人眼裡,我隻是一個無害的小姑娘,沒人把那個翻雲覆雨的人聯想到我身上,隻以為我是個無關緊要的跟班,但頻頻的追S也波及了我,一次中了埋伏,護衛拼S帶著我逃命,最終隻剩了我一個,跳進河裡躲避追兵。
我爹水性甚好。
我也是。
奈何我失血過多沒了力氣,一個不注意被浮木撞上了腦袋,當場暈厥。
15
我被人救上船時,靠著積年累月刀口舔血練就的本能警覺,強撐著醒了過來。
湖畔花樓添彩,湖上畫舫遊船絡繹不絕,笙歌靡靡,紅粉憑欄。
這是臨城外的一片靜水湖。
救我的人有些眼熟。
是那個小胖子。
沈家小少爺畫船上賞魚聽曲,剛好撞見了被衝到湖裡的我,他還認得我,記著我兩年前救他出匪窩,張羅著要請最好的大夫來。
心口一陣疼,我不著痕跡地攏了攏衣襟,防止傷口的血滲出來被人發現。
心髒附近被刺了一劍,傷口很深,如果不是及時側了一下身子,我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傷口被水泡了很久,血跡衝淡,衣服顏色深,不細看看不出來上面有血。
我不想被人知道我是被劍刺傷的,防止萬一被官軍通緝有人聯想到此。
於是我強行轉移了他的注意,「你不是說隨時可以來投奔你麼?我在土匪窩混不下去了,被人逼到跳河,你願意收留我嗎?」
沈念璋沒有一絲糾結就答應了。
還相當驚喜欣慰,「你能改邪歸正,那再好不過!」
他第一次遇見我,我在S人放火
第二次遇見我,我落草為寇。
難以想象我在他眼裡是何等的窮兇極惡之徒,都用得上改邪歸正這個詞了。
身上有傷,我一個人恐怕很難獨自回去,跟著沈念璋是最B險的方式。
沈家是臨城富商,是臨城數一數二的大家族。
我在沈家待著,相當於就在城主的眼皮子底下待著,燈下黑,反而比在外頭躲避搜查的追兵更安全。
但這樣做,是否會牽連無辜的沈家?
包庇賊首可是重罪。
我咳嗽了幾下,小胖子鞍前馬後地為我端茶倒水,看起來沒一點少爺架子,也沒一點心眼子,又問我,「對了,你叫什麼呀?」
溫水入喉,幾息之間,我已經思慮萬千,順勢而為調整了計劃。
我長睫微垂,輕聲道:
「聽銀。」
闲聽碎銀幾兩當啷響,淡看金玉滿堂照燁光的聽銀。
……
那就,先把臨城拿下。
換新的城主,我就不算作賊首了。
16
沈念璋把我帶回家中,沈家人聽聞我就是之前搭救過他們小兒子的姑娘,非常感激,不過還是打聽了一下我的來歷。
我直言不諱,「我爹把我和阿娘賣了換一口吃食,買者轉手又把我賣給了青樓,沒幾個月青樓失火我四處流浪,從那以後數年輾轉流離。」
沈母下意識脫口而出,「當真?」
剛說完她就後悔了,連連道歉,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從小生活在安穩富足裡的人,難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悲慘的經歷。
我斂眸,「自然是真的。」
每一句都是真話,沒有半個字摻假,隻是有沒有隱瞞一些情況,讓自己看起來隻剩可憐,那就不保證了。
沈父沈母頓時滿眼憐惜,直接決定收留我在沈家當作表小姐養著,挑了處嶄新的院子讓我好好住下。
被丫鬟領去房裡時,沈念璋跟了我一路,屢屢拿眼睛偷瞄我,欲言又止。
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晚些時候,小胖子左手抱著一個箱子,右手拎著一堆零碎,身上還掛著幾幅字畫,沉得走路都搖搖晃晃,艱難踏進來。他後邊幾個跟班抬著琳琅滿目的物什,也搖搖晃晃地擠進來。
嶄新沒有人氣的屋子,頓時被布置得滿滿當當,妝奁裡甚至放好了首飾胭脂,姑娘家時新的衣裙把櫃子塞得滿滿當當。
最後他把一個食盒的精致糕點放到我面前,「這是我娘親手做的松花糕,分你一半。」
眼裡全是對食物的不舍,動作卻很堅定。
還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我們沈家特有錢肯定能養你一輩子。」
我有一瞬間的錯愕。
終於明白了他跟了我一路是想說什麼。
沈念璋聽到了我自述的身世,想安慰我,又嘴笨,所以選擇了默默地哐哐送東西。
我被親爹賣掉顛沛流離,他向我保證不會再讓我居無定所,我失去了娘親,他願意把自己母親的好分我一半,這樣我也不算是沒有阿娘照顧的人了。
其實,一晃已經隔了好幾年。
第一次有人如此笨拙地試圖安慰我。
我慘白如紙的面色看不出喜怒,隻搖搖欲墜的身體輕晃了一下。
眉目半斂,默不作聲。伏筆
我在沈家剛住下,就聽見僕婦們討論外面的官兵正在追查反賊頭目。
衛城調了好多兵過來,在城外大面積搜查,附近幾個城內也戒嚴,嚴進嚴出,大大小小醫館都有人把守,凡是刀劍傷的患者都要接受盤查,城牆上還張貼了通緝令,舉報就有賞金拿。
不過他們依然沒搞清楚反賊頭目是什麼人,通緝令上畫的是一個面容粗獷的大漢,我聽著,猜測應該是附近一個小有名頭的叛軍首領。
因為通緝令上畫了個彪形大漢誤導人,所以即使我來歷不明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