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聽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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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竊國。


 


真是可笑,李二牛欣賞他,認他當個幹兒子,他就真的把自己當個人物了。整個雍國都是我一手創立的,他明知道,李二牛自己也隻是個傀儡。


 


但他嘴上還是要這樣說,才能出師有名,仿佛這樣,他的通敵叛國,就顯得情有可原一點。


 


我救了他,結果他背叛我,我看他一身功夫卻隻能幹苦力難以維生,給了他一個職位,一個機會,一生的榮華富貴,結果他開始嫌棄我給的榮華不夠。


 


我目視著眼前這個人。


 


他穿著錦衣華服,面上發福生了些橫肉,在高位待久了,也淫浸了渾身的官僚氣。


 


權力能改變拯救一個人。


 


權力也能異化腐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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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翎是後者。


 


我還記得他在街頭攔住催債人搶奪妹妹,阻止她被賣去青樓的時候,也算俊朗,落拓不羈,傲骨不折,品行也端正實誠。


 


現在呢?


 


我問他,「你有沒有想過,你背叛我,你的妹妹,會被我的S忠報復,她也會S。」


 


周翎又沉默了,似乎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有些煩躁,「那又如何。想要獲得,失去一些又何妨。」


 


言下之意,當初他費盡全力要救回來的妹妹,現在,S就S了。


 


他再沒心情和我多言,打算把我交給燕國的軍隊。


 


我追著問他,「那李二牛呢?我要見李二牛一面。」


 


周翎不耐煩,「你現在哪來的資格談條件?」


 


然後一轉頭,就看到我匕首抵在了自己脖子上,要求非常明確,「讓我見他,或者我S。」


 


我猜他想要把活的我交給燕國,不然我也不會中了幾箭都避開要害,被圍堵時明明可以放箭射S我們,燕軍卻選擇了短兵相接。


 


猜對了。


 


周翎妥協讓我見了李二牛一面,我仔細打量他,沒有易容的痕跡,「二牛叔,你不是說,我要是出了什麼事,你S了都不敢去見我娘嗎?娘親喜歡吃桃子,你練就了一雙好眼力,每次回來,都給我帶甜甜的桃子呢……」


 


李二牛,「行了,你娘都S多少年了,別一直提她了。」


 


沒反駁我。


 


可我給出的是錯誤的信息,真正的李二牛會知道,我娘不喜歡桃子,她喜歡的是李子。


 


我看向周翎,「他不是我的二牛叔,對嗎?」


 


周翎訝異感慨,「殿下,你真的很難對付。」


 


這個李二牛索性也不再偽裝,「沒錯,他太過忠心,策反不動,也不好控制,我們派人暗S他,他失蹤了,我是專門的替身來替代他的。」


 


正如我當初找來相像的人偽裝臨城的城主誘敵深入一樣,這亂世波譎雲詭,我算計別人的同時,別人也在算計我。


 


我找假貨混淆視聽,別人也找替身來誤導我,假扮沈念璋那次是,這次替代李二牛也是。


 


我派細作去探取情報,別人也派細作來挑撥離間。


 


我已經大致看透燕國這個局。


 


雖然我拔除了兩個細作,但雍國顯然不止那兩個,燕國這出挑撥離間的計策,還是奏效了。


 


燕國久攻不下雍,就換了個方法,從內部瓦解。美人計失敗,那就利誘。


 


周翎沒抵擋住這利誘,倒戈向了燕國。


 


用替身來假扮李二牛,讓他封周翎為皇子,再立為繼承者,讓周翎掌控雍朝,而燕國通過掌控周翎來控制雍國。


 


我被俘虜,被押送到燕國都城。


 


一進王都,就被帶到了學宮經受滿堂的批判。


 


「這就是雍國那個攝政王女?」


 


「牝雞司晨,紊亂綱常,顛倒陰陽!」


 


「諸卿,我等應當合力奏請陛下賜S她。」


 


44


 


我戴著镣銬孤零零一人立在大殿中央,周遭聚集了列國的儒生公卿,滿堂學士,喊著要將我處S。


 


我還在其中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沈家長兄沈學昌,老頭依舊一身青衣,頭發已經花白。這些年來,他愈發德高望重,是享譽列國的大儒,端坐在學宮正中央。


 


沈家長兄一向看我不順眼。


 


沈夫人誇我念書好厲害時,他眉頭緊鎖說,「胡鬧!姑娘家念什麼書?」


 


沈念璋說要讓我當正妻時,他怒目圓睜,「胡鬧!」


 


我身分暴露他們知道我是亂臣賊子時,他依舊不贊同,「小打小鬧而已,姑娘家能成什麼事?」


 


現在我是階下囚了,這個迂腐的老頭,坐在主位,終於能痛痛快快地批判我。


 


話說沈念璋決心追隨我外出闖蕩以後,就把沈家人都藏了起來,防止結了仇家禍及家人。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沈家人,連沈學昌也很少露面。


 


不過。


 


這次他老人家坐在上首反而一言不發。


 


周圍的酸腐儒生叫囂得越來越大聲,唾沫星子都快噴我身上了,好像我是犯了什麼屠城敗國的大罪似的。


 


但我隻是如其他亂世梟雄那樣平天下而已。


 


說到最後,他們請最是德高望重的大儒沈夫子來蓋棺論定,明日如何措辭集體奏請燕君,就看他的論調了。


 


沈學昌站了起來。


 


拿出一柄重劍。


 


走到我面前。


 


接著一轉身,面向滿座公卿學士,「哐當」一聲把劍扔在前頭,大喝一聲:


 


「誰想賜S她,先賜S老夫,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


 


滿堂的叫囂頓時停滯。


 


沈學昌看著安靜的眾人,再次大喝:


 


「你們看輕她是女娃,那你們自己能否憑一己之力立國治民?」


 


好久過去,依然鴉雀無聲。


 


「她的罪名在於她是雍國人,而這是燕國,不相為謀。但不在於她是女子之身不可攝政。」


 


沈學昌頂著眾人的目光帶我出去送回原來押送我的馬車。


 


路上,他問我:「若你去書院念書,所有人都因為你是姑娘家排斥你,你刻苦向學,寫的文章驚豔四座,遭人嫉恨,想辦法汙蔑你的作品是抄襲他的,眾人都幫他,你百口莫辯,你怎麼辦?」


 


我淡聲,「都S。」


 


老頭愣怔片刻,接著大笑起來,「哈哈哈,好啊,好啊,好啊!」


 


然後他說,「老夫曾有一妹,就是遭此構陷,她沒有你這股子狠戾,選擇了懸梁自盡。」


 


她S後,罪魁禍首嚇得坦白了實情,但人已經S了,又有什麼用呢?


 


那是沈學昌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二妹從小就爭強好勝,看到同齡的男孩都能去念書,她也要去,明明她比他們都更聰明,憑什麼她不能去,沈學昌沒覺得姑娘想念書有什麼不對,不顧父母親的反對送她去了書院。


 


從此以後一輩子都在愧疚悔恨。


 


後來看到有姑娘家想念書,就是眉頭緊鎖,怒目圓睜。


 


她是沈念璋的二姐,沈念璋老來得子,父母親年歲大照顧不動他,是二姐親手把他養大的,不是母親,勝似母親。她S後,沈念璋就大病一場,從此消沉頹廢,藥物讓他發胖了許多,此事也讓他極度厭學。


 


沈學昌,「不過,後來那些參與構陷二妹的人,莫名其妙,就一個接一個出意外S了。」


 


沒人去問過沈念璋做了什麼。


 


大家心知肚明。


 


沈學昌說,「你這脾氣,難怪璋兒那麼喜歡你,狠起來,你倆是一模一樣的。


 


「一直以來,是我輕看你了,到你立了雍國,老夫才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人老了,眼拙了啊。」


 


所以他護我這一遭,有沈念璋的緣故,也因為對我已是真心嘆服,還有則是,數十年前,他沒能護住自己的二妹,現在,他盡己所能護我一程。


 


他把我送出了學宮,我一回頭,眼尖地看到白發老人眼角有一滴含著的淚珠。


 


45


 


一開始我就是要被押送進燕國皇宮的,但中途被人送去了學宮。


 


燕君有一非常器重的謀士,他好像對我恨之入骨,感覺到燕君並沒有S我的意圖,自作主張在我一進王都時,安排把我送去學宮,讓各國學士集體請奏處S我,給國君施壓。


 


連伊人把他的底細都告訴我了。


 


施平,施國的皇子,後來施國亡了被蔡國俘虜,成為蔡國的謀士,蔡國亡了,他又逃往了燕國,成為燕君身邊最重要的幕僚。


 


之前蔡國派細作滲透臨城刺S我,這次燕國派細作內部瓦解雍國,估計就是他的獻計。


 


手段陰毒,像一條不聲不響的毒蛇隨時潛伏著準備咬S我。


 


這次很遺憾他在背後推波助瀾讓學宮施壓沒成功,還因為自作主張惹了燕君的猜忌不喜,正跪在王宮外面被侍從拿著荊條抽。


 


擦肩而過時,我們互相對上了視線。


 


意外地,他的外表甚是無害,其貌不揚,但一身貴胄氣度。


 


我朝他笑了下。


 


「令國的荊條真是細弱,不如蘸點鹽水更有威力。」


 


施平咬牙切齒怒視我。


 


一個聲音插進來。


 


「哈哈哈,不愧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雍國王女,如此狠毒。」


 


燕君姬珩不知何時站在一旁看戲,廣袖當風,紅衣豔麗雍容,神情莫測。


 


他還真下令宮人將荊條沾上珍貴的鹽水,抽得施平終於忍不住失去風度慘叫起來。


 


姬珩淡笑看著最親近的臣子痛苦哀號,伸手捏起我下巴打量片刻,接著扳過我的臉轉向正在受刑的人。


 


「孤就喜歡你這樣聰慧狠毒的,長昭帝姬,封你為昭妃為何?」


 


我心跳漏了一拍。


 


46


 


腦子裡飛速分析著他的意圖。


 


我一開始以為他們把我抓來,是為了向我的舊部置換某些利益。


 


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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