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一旁的燭臺,顫顫巍巍擋在自己身前。
“我笨,我不知道輕重,你別過來!”
背後浸出冷汗,密密麻麻發著涼。
她忽地放聲大笑,十足的張狂。
“好小念,我隻是給你剪個頭發,再把你送到山上重新當個小和尚,你這麼大反應幹嘛。”
謊話!
我卻退無可退。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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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
後背一空。
門從外打開,蔣南嶼在我身後冷若寒霜。
我像是尋到救星般,轉過身勾住他的脖子。
“蔣南嶼,南嶼,救我!”
沒有意料之中的反應。
剛剛還朝我笑,說要賠罪,說要回家後給我買很多糖果的男人。
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審視的眼光卻要將我戳出個洞。
“周小念,你怎麼就不知足呢?”
他啞著嗓子,捏住我的下巴用力。
狠狠擦去面上的淚水,粗糙的指尖留下印痕。
“你也是這樣哭著求我媽讓我娶你嗎?”
“還避禍人……也不知是你哪位和尚師傅想出來的歪法子,為的就是讓你嫁入豪門吧?”
“周小念,你現在裝什麼可憐!”
他一字一句,連帶著青筋都在用力。
“我……是阿姨讓我嫁的,我沒有!”
無力的反駁卻換來他更深的懷疑。
我應該知道的。
蔣南嶼心思敏感,年少病弱的身體讓他種下自卑的種子。
慢慢成長的少年需要更多的外在來彌補。
我這樣上不得臺面的人,養在蔣家就不錯了。
竟敢以“玩伴”的身份肖想女主人的位置,是自不量力。
大概,這就是他內心想法吧……
我仰著頭與他對視。
清晰地看見他毫不掩飾的憤怒和那一絲慌亂。
早在僵持間,秦可歡踩著高跟鞋從我身邊經過。
拍著蔣南嶼的胸膛算是順氣。
“人往高處走,小念也是想一朝變鳳凰罷了……隻是苦了你,從小就被她耍得團團轉。”
他的臉色更黑了幾分,從喉嚨深處溢出“滾”字。
一室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我哭喊得嗓子都啞了。
他像是敗下陣來。
頭垂在我頸側,苦澀和迷茫交織。
“小念,我不能娶你。”
“可為什麼……當媽媽告訴我婚期和你的姓名時,我竟然會有一點高興呢?”
這個問題太深奧。
我自是答不出來。
被他錮住的身體太不舒服。
我扭動著想逃離,得來的卻是更重的喘息。
距離太近。
蔣南嶼的目光變得炙熱,緊緊盯著我的唇。
這樣的凝視讓我不舒服。
下意識的拿手去遮擋著。
他舔了舔嘴唇,閉上雙眼。
再睜開,眼底有莫名的欲望。
“小念,解開扣子。”
他攥著我的手向下探去,呼吸交纏。
我一動也不敢動,在覆到一片火熱時,他悶哼出聲。
抓著我的肩膀又更重了幾分。
似是妥協:“看來是真的,小念,我竟喜歡你……”
我更加搞不明白了。
他的喜歡怎麼讓我感覺這般可怕!
我推不動他硬如鐵的身體。
嗚咽聲被他強硬的吞入腹中。
他說,讓我快樂。
他說,我應該快樂。
可隨著他手指的攻城掠地,我忍不住大聲幹嘔起來。
這樣的喜歡。
小念不想要!
我不再猶豫。
攏緊被扯亂的半邊衣裳,慌不擇路般逃了出去。
在門前的秦可歡在看清那些紅痕,先是蒼白。
隨後便是更深的怨懟。
我越跑越快。
心裡隻有一個想法—逃離。
風聲掠過,清輝斜灑。
身後是追了半路停止的腳步。
和氣急敗壞的聲音。
“周小念!你要是敢走,以後就永遠別回來了!”
他篤定了我不會離開。
說出的威脅又急又重。
可這次,我不想再停留了。
如果喜歡蔣南嶼要被這樣對待。
我不願的。
7
蔣南嶼生氣了。
他沒來找我。
等我跑出一段距離,黑夜令我心生恐懼。
遠處傳來車子的轟隆聲,像是為了泄憤。
我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這大概又是我“不聽話”的懲罰。
還好,這條下山的路我曾走過很多次。
朝著光亮處走上千個臺階,看到一個大大的莊園。
那裡就是蔣家。
我抬腳,可怎麼也邁不出第一步。
急促呼吸了幾口後。
我轉了個身,落在上一階石梯。
最上邊的廟。
才是小念的家。
夜深露重。
我殘存的關於師父的記憶被我反復翻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
才看到熟悉的獅子像,和一個生鏽的鐵環。
我上前,用盡全力叩開那門。
有一盞燈伸到我面前,映照下。
是一個身穿金絲月白袍的年輕人。
在我累暈過去的前一秒,聽見他稀奇的呢喃。
“咦,怎麼是這個小冤家,還真落在爺手裡了。”
聲音一出。
我最後想著。
這金絲華袍穿在他身上可真浪費。
他活該像電視裡武松裹著個虎皮。
8
凌晟是我頂頂討厭的人。
他和蔣南嶼不同。
明明都是上山求師父看病。
蔣南嶼長得精致又愛笑,兜裡隨便一掏全是糖果。
倒是他,風一吹就倒的身子硬是不讓人碰。
即使師父最開始想讓我跟他家下山。
他還拉著個黑臉,上下打量我一圈後哇的哭出聲來。
“太醜了太醜了,我就算真S,也不要這醜家伙來做我的避禍人。”
凌家想了個折中法子。
讓我每逢十五去凌家化災就行。
我隻去了一次。
凌晟臉色剛轉好,看到我時就發起了脾氣。
哭著鬧著讓我滾出去。
一個小孩,趁著天黑,留下一封信就背起行囊上山。
信上寫著:“要S就S!”
這樣的烈性,讓我一度以為,他實在是厭惡我到了極點。
所以在他喂我喝藥時,身體比腦子快一步躲開藥碗。
蜷縮在更裡邊的角落。
這樣,應該就不會招人厭。
也就不會有所謂的懲罰了吧。
凌晟將碗一放。
勾起唇角朝著我笑,變戲法似的從懷裡掏出巧克力。
“喝一次藥,吃一口糖。”
我一口口喝著,直至碗底見光。
便也顧不得什麼討不討厭了。
直仰著臉問他要。
他隨手一塞,眼裡卻多了我看不懂的憂傷。
“早知道現在,當初還不如來我家呢。”
“好好的一個人,被他們蔣家禍害成什麼樣了!”
他說著說著,突然一砸桌面。
怒氣衝衝地為我打抱不平。
“蔣家沒一個好東西!明明當初隻是分擔災禍,也不知他們使了什麼邪術,竟硬生生將所有病痛全部過到你身上。”
“還好你陰差陽錯上了山,不然怎麼S的都不知道!”
他明明還是很暴躁,氣得眼眶發紅。
可我卻覺得他現在看起來順眼多了。
不由得伸出手遞上袖子。
“別哭啦,小念給你擦眼淚吧。”
他沒好氣地在我衣服上胡亂抹了兩把。
突然豪情萬丈地站起來。
“算了,爺就再幫你一把,就不信還破不了他們的邪術!”
我聽著也心潮澎湃起來,跟著鼓掌。
又偷摸從他兜裡掏出更多的糖果。
嗯……
這裡沒人罵我,還有獎勵。
比蔣家好十萬八千倍!
那些師叔師伯都是從小看著我長大的。
即使師父早已不在。
在凌晟不知說了什麼後,他們一個個都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我。
還專門在後山上用木材建了一個小型遊樂場所。
當然,都是凌晟比對了山下的設施一一還原的。
好歹是凌家大少爺。
又加上他在這寺廟的十年裡身體越來越好。
那些稀奇玩意兒,隻要師叔們把草圖一遞上去,第二天我就能見到。
不到一周,我都快分不清這是山上還是山下了。
而且更讓人驚喜的是,我好像再也沒犯過病了。
明明這的氣候又湿又冷,我反而能跟著他們打上一回太極拳。
熱乎乎的。
好似渾身都重新開始生長了。
我想。
大約是凌晟每晚逼我喝的各種大補湯,還順帶著小聲咒罵。
“什麼避禍人,歪門邪道的法子,不如人參見效得快。”
“不行,明兒還是得下山問問道長,隻要遠離被供養的人,真的就能恢復正常嗎?”
我聽不懂他說什麼。
看著那嘴一張一合的就覺得好看。
就想像之前喜歡少爺一般喜歡他。
還乖乖地聽他話,把太太給我的手機扔了。
誰讓它每天響個不停。
一接通就是讓我回家。
害得我連做好幾天噩夢。
等山上漸漸積雪,來上香火的人也少了。
趁凌晟補覺,我溜出來在前廳堆著雪人。
C城每年冬季都會下一場大雪。
從我記事開始,便在寺廟裡堆了少說也有十幾種。
但自從進了蔣家。
我就瞞著太太堆過一次,得了風寒。
蔣南嶼剛好的身體也開始發燒。
他罵我不省心。
埋怨我怎麼就在他要去和同學出國旅遊時去堆雪人。
是我給他過了病氣。
我不想拖累別人。
喝了好幾碗特別苦特別苦的中藥,養好身體。
討好似的讓他出去玩。
自己在家裡裹上厚被子,為他擋災。
看著他連續發的朋友圈,幻想自己也去過了。
這次我能好好玩了。
接著堆了“一家三口”,我還渾身都火熱得不行。
發泄似捏著小團,肆意砸開。
“小念!”
一聲疾呼。
許久未見的蔣太太裹著大衣,滿面淚痕地將我摟入懷中。
身後站著同樣面色蒼白的蔣南嶼。
他瘦了,眼窩深陷。
倒是和我初見他的憔悴一模一樣。
良久,才別扭著走過來,說了聲好久不見。
目光在落到凌晟給我織的毛絨手套後。
神色一黯,沒了言語。
9
“小念,你怎麼就不聲不響地走了呢?姨姨現在接你回家好不好?”
阿姨還是一貫的溫和嗓音。
手不停地搓著我的手腕,像是在摩挲著為我取暖。